第71章 人沸书山同足响, 心牵陌路纸条凉。(1/2)
11月的风裹着寒意钻进教学楼的缝隙,东八区的晨光还未完全漫过走廊,高三21班的窗户上已蒙了层白霜。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六点五十分,早自习的铃声刚落,前排几个同学已经哈着白气开始跺脚——走廊尽头的铁皮火炉正“噼啪”响着,壶嘴冒出的白汽撞在玻璃上,洇出一片模糊的暖。
陈武桢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校服领口竖得老高。他望着讲台下攒动的人头,第七次数错了座位表上的名字。这班七十多号人,他只认得三分之一:斜对角的林晓是数学课代表,总在草稿纸角落画小猫;后桌的胖子老周总把保温杯碰得叮当响;还有前排扎高马尾的杨小棠,上周收作业时把自己的练习册错塞进他抽屉——除此之外,其余面孔都像被水洗过的照片,模糊成一片。
“武桢,发什么呆呢?”同桌王浩推了推他胳膊,压低声音,“你看老杨那鞋。”
顺着王浩的目光,陈武桢这才注意到坐在前排最左边的杨大军。他正低头背英语单词,脚上却趿拉着双洗得发白的夏季拖鞋,鞋帮沾着星星点点的粉笔灰,后跟还开了道缝,露出里面泛黄的脚趾。“从开学就这么穿,”王浩撇嘴,“昨天下了今冬第一场雪,他倒好,穿着拖鞋,踏雪而来——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怪?”
陈武桢没接话。他的注意力被教室前门吸引了——不知谁搬了个铁皮水壶进来,壶身还烫着手。那是学校特意安置的“班级热水站”,走廊尽头的火炉上总煨着一壶水,由值周老师每节课间添满。水壶刚在讲台上放稳,第二排的林晓就拎着它站了起来。
“我去接水。”她小声说了句,穿过课桌间的窄道。陈武桢余光瞥见她的背影:藏蓝羽绒服,马尾辫随着脚步轻晃,水壶提手在指尖勒出红印。可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缩紧——林晓没有走向教室后的饮水机,反而绕过讲台,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男生张磊的身边。
张磊正咬着笔杆解圆锥曲线题,后颈的碎发被暖气烘得翘起。他没察觉身后的动静,直到凉丝丝的水顺着后颈灌进衣领。“我操!”他尖叫着蹦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全班人的目光唰地聚过去——林晓举着空了大半的水壶,水顺着壶嘴还在滴,“你上课踢我凳子踢了半个月,”她声音冷得像冰碴,“今天让你们组数学平均分掉十名。”
张磊抹了把脸上的水,校服后背洇出深色的印子:“我、我就轻轻碰了下……”
“轻轻碰?”林晓冷笑,“上周三你用圆规尖扎我椅垫,周四把我的保温杯踢到地上,周五……”她突然住了嘴,拎着水壶转身。经过讲台时,她朝值周老师笑了笑,“老师,壶我放回去了啊。”转身时,羽绒服下摆扫过陈武桢的课桌角,带起一阵风。
陈武桢盯着她的背影,喉咙发紧。他想起上周五晚自习,自己帮前排女生捡掉在地上的笔,余光瞥见林晓的椅垫上确实有个圆规孔——原来那些他以为“同学间小摩擦”的传闻,都是真的。可此刻再看张磊,他正揉着头发嘀咕“至于吗”,而周围的同学有的憋笑,有的摇头,竟没几个替他说话的。
“反应真快啊。”
陈武桢被身边的话惊得一抖。王浩正盯着讲台方向:“刚才要不是杨大军扶了下讲台,那水壶差点砸他脚背上。”陈武桢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杨大军已经站在讲台边,双手撑着桌沿,拖鞋在瓷砖上蹭出两道灰印。“下不为例。”他冲林晓说,又瞥了眼张磊,“赶紧换衣服,别感冒。”
林晓没说话,拎着水壶走了。陈武桢望着杨大军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趿拉着拖鞋的男生,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这种踏实感在三天后的清晨被打破了。
那天陈武桢是被冻醒的。他裹紧校服,看见窗外还蒙着层青灰色的天,路灯在雪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人,有人搓着耳朵啃面包,有人对着暖气管哈气。陈武桢跺着脚往手心里哈气,突然听见讲台方向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他抬头,只见小江——那个总坐在第一排中间、扎着麻花辫的女生——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她的书包甩出去半米远,里面的保温杯、单词本撒了一地。旁边的女生尖叫着后退,陈武桢冲过去时,闻到股淡淡的甜腻味——是小江早上喝的蜂蜜水。
“小江!”杨大军几乎是扑过去的。他单膝跪在地上,手指探了探小江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手腕,“有脉搏,低血糖!”他转头冲周围喊,“谁带了巧克力?”
“我有!”老周从书包里掏出块德芙,手忙脚乱地剥包装纸。
“没用,得赶紧送医务室!”杨大军把小江背起来,动作利落得像训练过无数次。他的拖鞋踩在冰面上,发出“吱呀”的响声,却半点没打滑。“我背她去校医室,你们谁跟我去?”他回头问,额角已经沁出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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