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若问春风何所寄, 半藏词尾半斜阳。(2/2)
......
你在 东方绝望的悬崖
寄来 写满中文的对白
后半段没抄的歌词在心底无声流淌:
说爱 我却没有勇气猜
爱 say good bye say good bye
沙滩棕榈连着海 yeah
思念飞出了窗外 say good bye
一直假装你还在 oh
想象你就在门外 say good bye
柳晴雯的指尖轻轻抚过爱琴海三个字,突然想起陈武桢信里提过的烟火。她咬了咬下唇,在歌词最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波浪线,像海面上转瞬即逝的涟漪。
信封封口时,一滴雨水从发梢滑落,在邮票角落洇开淡淡的水痕。她故意没用往常喜欢的樱花贴纸,只是普通地用胶水粘好,却在信封背面不起眼的角落,用铅笔极轻地描了个半圆——像一轮不敢画完整的月亮。
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藏在了那首未写完的歌词里。柳晴雯却没有写明歌词的出处,她觉得如果写明了,就太容易找到,太直白了。柳晴雯相信,即使陈武桢当时找不到,看不懂,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这首饱含深情的旋律会飘进陈武桢的耳朵里、心里。
……
回信早就写好了,柳晴雯有点赌气的拖了好几天才去寄信。(柳晴雯收到陈武桢12日的回信是4月16日,柳晴雯当晚就写好了回信,柳晴雯赌气拖了几天,实际寄信日期2003年4月23日)
邮筒吞下信件的瞬间,柳晴雯忽然红了耳尖。她想象陈武桢收到信时的样子:会不会先皱眉看着简短到近乎冷漠的正文?会不会发现背面的歌词?能不能猜到那些被刻意省略的后半段?
回教室的路上,海棠花瓣沾满了她的肩头。李建庚抱着篮球迎面走来,似乎每次寄信或者去传达室取信都能遇见他。柳晴雯这次破天荒地没有躲开,甚至没注意到对方惊喜的眼神——此刻柳晴雯满脑子都是陈武桢会不会在回信里,也藏一首歌的后半段给她。
雨停了,云缝里漏下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她装着歌词本的抽屉上。那里还躺着七八张被揉皱又展平的草稿,每张都写满了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
乒乓球台绿色的漆面又剥落了几块,像张渐渐褪色的老照片。陈武桢握着球拍站在空荡荡的球台前,第五次看向走廊——那里没有张博海风风火火跑来的身影。
已经连续十多天没来了。
上周三体育课时,陈武桢故意把球打飞到张博海班级的卫生区。捡球时瞥见教室后排,那个总爱穿淡紫色毛衣的女生正低头抄笔记,张博海歪着身子凑过去,胳膊肘几乎要碰到她的马尾辫。女生的橡皮滚到地上,张博海抢着去捡,头差点撞到桌角。
陈武桢站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突然想起上学期期末一节晚自习。那时张博海经常来陈武桢的班级找他讨论问题,还能为了一道物理题和他争论到晚自习铃响,现在那本《题典》上已经落了层薄灰。
今天课间操时陈武桢终于忍不住。
海哥最近忙啥呢?陈武桢状似无意地撞了下张博海的肩膀,连球都不打了。
张博海耳尖瞬间红了,搓着手指上被球拍磨出的茧:就...那个...阮婷婷她数学不太好...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肚子里。
陈武桢望着好友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等柳晴雯来信时,也是这样在课桌上无意识画圈。操场边的玉兰花开得正好,有瓣白花落在张博海肩上,他都没发现。
午休时他特意绕到光荣榜前。
上学期年级前五十的张博海,这次期中考试跌到了一百二十名。而那个叫阮婷婷的女生,名次倒是往上蹿了三十多位。陈武桢用指甲在玻璃橱窗上划了道浅浅的痕,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放学后的球台边,他独自对着墙壁练习发球。乒乓球撞在灰墙上又弹回来,声音脆得像谁的青春被轻轻磕了一下。他想起柳晴雯最近信里抄的歌词,想起张博海捡橡皮时通红的后颈,想起自己藏在物理笔记角落的小太阳。
喜欢一个人当然可以。
但像张博海这样,帮人补习到自己的功课都荒废;像阮婷婷那样,明明会做题还要假装不懂;甚至像他自己,为等一封信能在传达室门口徘徊好多天——这样的心动,终究是太过奢侈的消耗品。
最后一球重重撞在墙上,弹回来时在水泥地上滚远了。陈武桢没去捡,只是望着暮色中空荡荡的校园。远处教学楼亮起几盏灯,其中一盏下面,或许正坐着给阮婷婷讲题的张博海。
陈武桢弯腰拾起书包,拍掉沾上的灰。夜风裹着玉兰花香吹过球台,那片张博海没注意到的花瓣,此刻正静静躺在陈武桢的物理课本里,夹在万有引力那一章。
……
陈武桢的枕头底下压着一本台历。
每天晚上熄灯后,他都会摸出小手电,在当天的日期上画一个小叉。已经连续画了九个,浅蓝色的墨水在纸面上晕开,像九滴干涸的眼泪。
宿舍门口的电话机依然蒙着防尘罩,灰扑扑的机身贴着张泛黄的告示:「线路施工中」。上周班长神秘兮兮地说看到工人在挖电缆沟,可直到今天,那部机器还是具沉默的金属尸体。陈武桢每次路过都要故意放慢脚步,仿佛多看一眼,它就能突然复活。
校外的话吧要穿过两条马路。
玻璃门上始终贴着「长途0.3元\/分钟」的褪色海报,柜台里永远坐着同一个嗑瓜子的老板娘。每次路过,陈武桢都在想,如果柳晴雯的宿舍也安装了座机该有多好,如果俩人能经常通话该有多好。
晚自习的教室格外安静。
陈武桢盯着物理试卷,草稿纸上却写满了无意义的数字组合。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柳晴雯正在准备月考,也许她生病了,又或者——最坏的可能性——她终于觉得这样通信太幼稚。
前排女生突然笑起来,原来是收到了小纸条。他望着那个对折成心形的纸片,突然想起秦靖涛的话。手指不自觉地伸进课桌,摸到那封始终没寄出的回信。信封边角已经起了毛边,像他这些天被反复磨蚀的耐心。
放学铃响时,班长突然在讲台上宣布:「下周一电信局来装电话主线!可能需要去宿舍调试座机,到时候大家配合一下。」
欢呼声炸开的瞬间,陈武桢却愣住了。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那里有颗很亮的星星。如果现在柳晴雯也正巧抬头,他们看见的会是同一颗吗?这个荒谬的念头让他胸口发烫。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在台历上画下第十个叉。
小手电的光圈里,那些蓝色的印记连成虚线,像条通往远方的铁路。枕头下的信封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说:再等一天,也许明天信就来了。
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忽远忽近。陈武桢翻了个身,把台历紧紧按在胸口。黑暗中他忽然想到,如果明天还收不到信,或许该去问问话吧老板娘——
201电话卡,到底要多少钱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