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余烬里的星火(1/2)

卑微者的情书与社会邮戳

港城电力职业学院的三年时光,像一卷被快进的胶片,模糊而迅疾地向前滚动。对陈武桢而言,这三年仿佛是对高中三年的一场倒置镜像,主角未变,剧本却已面目全非。

高中三年:从云端坠落的弧线

高一(下)至高二(下): 起点是惊喜。柳晴雯从顺从县综合高级中学寄来的第一封信,像一道光刺破了陈武桢新学校孤寂生活的阴霾。字里行间的问候、分享、俏皮话,被他反复咀嚼,在心底酿成蜜糖。他笨拙地回信,字斟句酌,将少年心事小心翼翼地藏在字句背后。他以为这是双向的奔赴,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段时间,信纸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鹊桥,是他贫瘠青春里最璀璨的星辰。

高二(下): 转折点猝不及防。柳晴雯的信中,那句清晰而冰冷的“最好的异性朋友”,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鹊桥断了,星辰黯淡。他试图解读这是她的矜持或试探,但字里行间的疏离感越来越强。甜蜜的蜜糖开始变质,带着苦涩的回味。

高三: 坠落加速。书信变得稀少、客套,最终在高考前的巨大压力下彻底中断。他寄出的信石沉大海再无回应。那个曾经照亮他的光点,彻底消失在远方城市的喧嚣里。高中三年,以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单恋落幕,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情感黑洞。

大学三年:挣扎与沉沦的轮回

大一(下): 不甘的挣扎。踏入高职校园的陈武桢,带着高考失利的挫败和体内病毒的阴影,却依然无法摆脱柳晴雯的引力。他鼓起残存的勇气,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时,他声音发紧,心跳如擂鼓。电话那头柳晴雯的声音礼貌而疏远,像对待一个久未联系的老同学。短暂的寒暄后,他笨拙地表达关心,得到的回应客气而平淡。这次主动联系,像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只激起微澜便迅速归于沉寂,却重新点燃了他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

大二(下): 卑微的试探与彻底的溃败。思念在发酵,自卑在滋长。他不敢直接表达,选择了最迂回也最危险的方式——在qq空间转发了一张柳晴雯最近拍的照片(是从其空间保存的),配上一段语焉不详、带着怀念意味的文字。陈武桢幻想着柳晴雯能看见,能懂,能有一丝回应。然而,回应来了,却是一把锋利的刀。柳晴雯发来消息,语气委婉却不容置疑:“陈武桢,谢谢你还记得老同学。不过,以后别转发我照片了,不太合适。”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像重锤砸碎了他最后一点幻想。他明白了,自己连“怀念”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他删掉了那条动态,也删掉了自己最后一点勇气。从此,他不再主动打电话,不再留言,只是像个幽灵般潜伏在她的qq空间边缘。

试图摆脱与越陷越深: 被拒绝后,陈武桢试图自救。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柳晴雯,把精力投入到打工、卖卡、和于颂言他们混在一起。他甚至短暂地被林晚的光芒吸引,试图用这道新的风景覆盖旧日的伤痕。然而,林晚终究只是止痛药,药效短暂。每当夜深人静,或在喧嚣散尽的网吧角落,柳晴雯的影子便会悄然浮现,比以往更加清晰、更加顽固。他越是逃避,她在心底的烙印就越深。摆脱?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徒劳。他像陷入流沙,挣扎只会加速下沉。

大三(下): 现实的毒打与幻想的彻底蒸发。暂时离开象牙塔,踏入实习岗位。陈武桢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社会的冰冷棱角。在工厂车间里穿着油腻的工作服,在烈日下跑业务遭人白眼,在狭窄的出租屋里计算着微薄薪水的每一分去向。社会的毒打,不是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他早已深知自己的渺小——而是让他彻底看清了这渺小在现实世界中的位置和分量。他看到了写字楼里衣着光鲜的白领,看到了校园里意气风发的本科生、研究生,看到了柳晴雯在空间里偶尔更新的、充满异域风情或高端学府背景的照片(即使只是模糊的定位或活动海报)。他意识到,他和柳晴雯之间的鸿沟,早已不是少年情怀的误解,而是阶层、学历、眼界、未来可能性构筑的、无法逾越的天堑。他在这头,卑微如尘土;她在那头,光芒万丈,高不可攀。

几个月粗糙的实习生活,像一把无情的锉刀,磨掉了他青春里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终于明白了:他对柳晴雯那份积攒了多年的情感,那份他视若珍宝、以为可以穿越时空的深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何等的虚无缥缈。

那份情感,再真挚,再浓烈,也只适合在他心底最阴暗潮湿的角落无声地泛滥。它经不起阳光的照射——不是阳光太烈,而是它本身就像晨雾,一旦暴露在现实的阳光下,便会瞬间蒸发,不留一丝痕迹。它无法跨越那道天堑,无法抵达那个早已与他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柳晴雯。它甚至无法成为一封真正的情书,因为它没有投递的地址,也没有被接收的可能。

陈武桢站在实习工厂的铁门外,看着城市璀璨的霓虹。他摸了摸口袋里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里面还存着柳晴雯那个永远不会再拨打的号码。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他终于懂了,青春里那场盛大而苦涩的单恋,连同那些被他奉为圣物的书信,终究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而社会这枚冰冷的邮戳,最终盖在了信封上,清晰地印着四个字:查无此人。

大学三年,始于一次不甘的挣扎,终于一场彻底的幻灭。他带着满身尘土和一颗被现实淬炼得冰冷而卑微的心,准备迎接那个没有柳晴雯、也几乎看不到柳晴雯所在世界光芒的未来。那份曾经支撑他度过漫长中学岁月的“情书”,如今只剩下褪色的墨迹和无法投递的地址,被他永远封存在了心底最深的囚笼里。

……

2009年的夏风裹挟着离别的气息,吹拂着港城电力职业学院略显陈旧的校园。陈武桢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一只磨损的行李箱,回到了这个生活了近三年的地方。几个月实习生活的尘埃尚未落定,脸上还带着一丝被社会打磨过的粗糙感。毕业设计成了他最后的任务,也是他告别象牙塔前最后的仪式。

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兴奋、迷茫和淡淡忧伤的氛围。毕业照的喧闹、散伙饭的喧嚣、还有宿舍楼里日渐空旷的行李打包声,都在提醒着陈武桢,属于他的大学时光,只剩下短短一个多月的余烬。

就在这离别的底色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图书馆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林晚正抱着一摞厚厚的画册迎面走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浅杏色的连衣裙上跳跃。她似乎瘦了些,但眼神依旧清亮,步伐依旧利落。

“陈武桢?”林晚先认出了他,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久别重逢的熟稔,“好久不见啊!你这是……刚回来?”

陈武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挤出一个有些生涩的笑容:“嗯,刚回来。做毕业设计。你……还好吧?”

“还行,瞎忙。”林晚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黑了点,也……结实了点?实习挺辛苦的吧?”

“嗯,还行。”陈武桢含糊应道,目光扫过她怀里沉甸甸的画册,“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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