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长河碎影，天道惊梦（2/2）

我们顺着他僵硬的脖颈转动方向望去，刹那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脚下的地面突然如被巨斧劈开般断裂，深渊之下竟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浩渺星河——那是一条横亘虚空的大河，却绝非人间任何江河所能比拟。它无岸无堤，仿佛是诸神遗落在混沌中的光带，静谧地流淌在虚无之间。暗银色的河水温吞地翻涌，不起半分波澜，不闻半点水声，只有一种超越时间概念的死寂在缓缓流淌。

真正令人窒息的，是河水中漂浮的万千光影碎片。它们大如楼宇，小若星辰，被暗银色河水温柔推送着，在幽暗中沉浮明灭，宛如一场跨越万古的盛大葬礼。宗门庆典的琉璃灯火尚有余温，古战场断裂的剑穗还沾着干涸的血渍，襁褓中婴儿无声的啼哭凝固在刹那......无数破碎的生命印记在河水中载浮载沉，每一片都诉说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悲欢。

这就是传说中的时光长河？那编织万物兴衰的天道经纬，此刻竟以如此残缺而具象的姿态，在我们这些凡俗眼前卑微展开，露出它布满裂痕的创伤。

突如其来的眩晕猛地攫住了我，比任何空间乱流都更具撕裂灵魂的力量。眼前光影骤然炸裂开来，那些沉浮的碎片化作汹涌洪流迎面扑来！根本无从抗拒，属于我的记忆片段——被鲜血浸透的宗门牌匾、被烈焰舔舐的藏经阁、被漫长悔恨蒙上尘埃的誓言——如决堤洪水般强行灌入我的脑海！

不是宿敌夜袭的毒刃，更非天灾降临的怒火。是那道悬于九天之上的阴影之手，冰冷、精准、不带一丝情感。它漠然拨动命运轮盘的某个齿轮，我宗门的护山大阵便如被注入剧毒的巨兽般骤然崩解。一道蕴含毁灭法则的无形雷霆撕裂苍穹，只一瞬间，那承载我所有童年欢笑与师门羁绊的青峰，连同敬爱的师长、情同手足的同门......俱化为冲天而起的烟尘，被狂暴的能量碾为焦土，渗入地脉深处。

啊......沙哑的哽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水划过脸颊，坠入脚下的无边幽暗。真相的利齿正缓缓绞紧心脏，比任何宿敌的背叛都更令人彻骨心寒——宗门数千冤魂的鲜血，竟源于那虚空之上至高法则的冷酷执行？！

身畔突然迸裂一声压抑的痛呼，旋即又被死死咬住。

冷月的右手死死钳住左臂，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笔挺的脊背微微颤抖，恍若深秋最后一片不肯凋零的枯叶，在寒风中倔强地抵抗着摧折。那双素来清冷如霜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常人无法窥见的滔天浊浪——某种炽热的东西在眼底疯狂燃烧，却在下一瞬骤然熄灭，只余下冰封般的死寂。我知道，她的世界定也在无人窥见的角落，被这场残酷的真相彻底颠覆。

我曾以为她看到的会是一场侠义之战，或是为守护苍生的慷慨赴死。然而时光碎片倒映的景象，却透着刺骨的荒谬与冰冷——那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公开处决！

我看见冷月的前世之身——一位身着月白青衫的女子，于孤绝险峰顶立。周身是翻涌不休的规则流云，每一朵都蕴含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蓄势待发。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怀中紧紧护着的并非神兵利器，而是一枚嵌着暗淡翠玉的古朴木盒，正散发着微弱却温润的光晕。她未曾拔剑反抗，只是静静仰望着苍穹，眼神锐利如出鞘古剑，倒映着那片冷漠的虚空。

下一刻，一道纯粹剔透的规则光柱如神罚般从天而降，精准地贯穿了她的身躯。那光柱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甚至未曾发出半点声响，只有二字最冰冷、最高效的执行。青光乍灭，月白青衫与那枚木盒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湮灭在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