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群流氓,我呸!(2/2)

“不……不得了了!陆……陆老板!弄堂里闯进来一帮子流氓瘪三!挨家挨户拍门,凶神恶煞,逼着每家每户必须去伊拉菜场买菜!不去……不去就要‘吃生活’啊!”

“啥?!还有这种事情?!”陆伯轩猛地直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怒火“腾”地窜上心头,“强买强卖?!无法无天!虹桥路住了几十年,从来都没出过这种荒唐事!”

“哐当——!” 一声巨响,天井那扇单薄的后门被狠狠一脚踹开!两个身穿黑色拷绸短褂、敞胸露怀的彪形打手,像两尊煞神般闯了进来,带进一股子蛮横的戾气。

“人呢?!都死绝了?!” 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的打手,嚼着槟榔,口沫横飞地吼着,“听着!今朝弄堂里每家每户,统统给我滚到菜场买菜去!听见伐?!不去?哼哼,不要怪老子勿客气!”

陆伯轩面沉如水,将身边吓得小脸煞白的诚诚和小囡囡轻轻推向身后的杨家姆妈。他整了整灰布棉袍的衣襟,步履沉稳地迎着那两个凶徒走去,目光如寒潭般沉静: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强闯民宅,威逼良善,眼中还有王法二字吗?”

“哟嗬!老棺材,侬骨头痒了想‘吃生活’是伐?!” 嘴角嚼槟榔的打手吊儿郎当地晃过来,歪着脑袋,用极其轻佻的眼神上下下下打量着陆伯轩,气焰嚣张至极。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一直没吭声、眼神更活络些的打手,忽然瞥见了天井里晾衣竹竿上挂着的一套黑色警服——那是玉凤出事前洗净晾着的,这几日家中人仰马翻,竟一直忘了收。那警服上的肩章和铜扣,在微弱的日光下,闪着不容忽视的微光。

这打手脸色微变,猛地扯了一把还在叫嚣的同伴,硬生生打断了他的狂言。他转向陆伯轩,脸上挤出一个生硬又带着几分忌惮的假笑,声音也收敛了几分:

“老先生,闲话……闲话阿拉已经讲清爽了。去,还是不去,侬自家心里有数就好!” 说罢,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那个犹自骂骂咧咧的同伙,脚步有些仓促地退出了天井,反手还带上了那扇被踹得摇摇欲坠的门。

弄堂里,范七戴着副蛤蟆墨镜,大喇喇地歪坐在一张不知从哪家强搬来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他志得意满地瞧着手下那帮爪牙如狼似虎,挨家挨户地拍门、恐吓,听着弄堂里此起彼伏的惊叫和哀求声,心里头那股“顶顶快活”的滋味,像毒藤一样疯狂滋长。老板娘那胖女人的再三叮咛,什么“民福里客气点”、什么“姓陆的不要惹”,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欺负这些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看他们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才是他范七平生最大的瘾头! 他惬意地嘬着牙花子,觉得这日子,才叫舒服!

“老大!”一个打手小跑着凑到范七耳边,弓着腰,压低声音谄媚道:“里厢外头都‘关照’过了,这条弄堂……可以收工了伐?”

范七正沉浸在作威作福的快意里,闻言像被扰了清梦,不情不愿地从那张抢来的太师椅上慢吞吞起身。他倨傲地掸了掸拷绸褂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墨镜后的眼睛睥睨般扫过整条噤若寒蝉的弄堂,这才拖长了调子吩咐:

“留个兄弟蹲守此地!盯牢了——只要有人敢出门买菜,就 必须 到阿拉场子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别家菜场!懂——了——伐?!” 那“必须”二字,咬得又重又狠。

弄堂里死寂一片。家家户户的门缝后、窗棂边,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这群瘟神。直到范七领着手下,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晃出民福里弄堂口,那紧绷的、令人窒息的空气才猛地一松!

“呸!”

“呸呸!”

几乎是同一时间,压抑了许久的弄堂居民,朝着那群嚣张背影消失的方向,不约而同地、狠狠地啐出了胸中那口恶气!一口口唾沫砸在青石板上,像是砸在那些恶棍的脊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