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洞中火种(2/2)

他说着,又要把脖子往绳圈里送。刘双喜不知哪来的力气,扑过去一把扯住他:“别!你死了,谁知道马匪的畜生事?谁记着你婆娘娃娃?”

这话像根针,扎得货郎浑身一颤。他愣愣地看着刘双喜,突然从蓝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又摸出个瘪了半边的锡水壶,“啪”地扔过去:“这些给你。炒面,掺了观音土,顶饿,别多吃。水还有小半壶,是我藏在货箱夹层里的……”

他重新把脖子套进绳圈,闭上眼睛时,眼角还挂着泪:“算我积德……下辈子,投个太平年月……”刘双喜还想说什么,却见货郎猛地绷紧了身子,双腿一蹬,脑袋歪向一边。洞里头静得可怕,只有洞外风吹过蒿草的“沙沙”声。

他盯着地上的油纸包和水壶,胃里的饥饿感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吞噬了所有情绪。他知道观音土吃多了会胀死,可此刻,哪怕是毒药也比活活饿死强。

刘双喜撕开油纸,一把炒面塞进嘴里。粗粝的粉末混着土腥味刮得喉咙生疼,却奇异地压下了那股火烧火燎的饿。他又抓起锡水壶,狠狠灌了两大口——水带着股淡淡的铁锈味,却像甘泉似的流进干渴的肺腑,让他浑身的骨头都松快了几分。

吃饱喝足,他看着货郎的尸体,心里堵得慌。他解下那根麻绳,用石头在洞角刨了个浅坑,把人连带着那个蓝布包一起埋了。埋到一半,指尖触到包里头个软乎乎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用碎布拼的小布偶,眉眼处用黑线歪歪扭扭绣着,显然是孩子的玩物。

刘双喜捏着布偶,指腹摩挲着那粗糙的针脚,突然想起拴柱总抱着的那个破布老虎。一股狠劲猛地从心底窜上来——他不能像货郎这样认命。

他把剩下的炒面和锡水壶塞进怀里,又捡起货郎掉在地上的货郎刀。那刀不大,却磨得锋利,木柄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他最后看了眼那堆新土,转身走出山洞。

洞外的日头已经西斜,荒原上的风卷着热浪,却吹不散空气中的土腥味。刘双喜摸了摸怀里的粗瓷碗,碗底的裂纹硌着心口,又摸了摸那个小布偶,突然加快了脚步。

他得回家。哪怕马匪挡路,哪怕民团凶残,他也得回去看看。这世道再难,只要家里人还在,就有口气能喘。他攥紧了货郎刀,刀刃在夕阳下闪着微弱的光,像他心里重新燃起的那点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