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名动京华引波澜(2/2)

顾允成!沈惊鸿心中一震。这可是东林书院的核心人物之一,与顾宪成是兄弟,以刚直敢言、崇尚气节着称。他不敢怠慢,连忙将其请入静室奉茶。

顾允成并无寒暄,目光锐利地打量了沈惊鸿一番,直接开口道:“沈小友童试佳作,顾某有幸拜读。‘由器入道’、‘明器理以通大道’之论,颇有新意,敢问小友,此‘器理’当作何解?与朱子‘即物穷理’有何异同?”

这一问直指核心,带着学理探究的锋芒,却也并无恶意。

沈惊鸿心念电转,知此人非寻常腐儒,不能以虚言搪塞。他斟酌词句,谨慎答道:“回顾先生,晚辈所言‘器理’,乃指万物运行之规律、制作之法则。譬如舟行于水,有其浮力之理;箭发于弓,有其力学之道。朱子云‘即物穷理’,便是要格这具体事物中所蕴含的普遍天理。晚辈浅见,穷究器之理,方能更深切地体认造物之奥妙,圣贤制器尚象之深意,此亦是‘下学而上达’之途,与朱子之言,并无二致,只是更侧重于‘即物’之过程与实效。”

顾允成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置可否,又问道:“然则,沉迷于器用之学,岂不恐玩物丧志,忽略了心性修养之本?”

“先生所言极是。”沈惊鸿态度恭谨,“故晚辈文中强调‘道驭乎器’。若只知造器,不明其理,不悟其道,便是匠人;若只空谈道理,不晓实务,不能利国惠民,便是腐儒。晚辈以为,君子当求其贯通,如孔子之博学,亦如周公之制礼作乐,皆是以道驭器,以器显道之典范。心性修养,并非空谈静坐,亦需在事上磨练,在格物中印证。”

这一番对答,不卑不亢,既守住了儒家根本,又为自己所从事的格物之学正了名。顾允成凝视沈惊鸿良久,锐利的目光渐渐缓和,微微颔首:“年纪轻轻,能有此见识,确属难得。看来外间传言,亦不尽不实。”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然则,小友需知,学问之道,贵在坚持正道,不偏不倚。望你日后无论身处何地,皆能秉持此心,勿为奇巧所惑,勿为功利所驱。”

说完,他便起身告辞,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送走顾允成,沈惊鸿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顾允成的来访,代表了东林内部一部分开明士人对他的认可与试探。这并非招揽,更像是一种警示与期许。他明白,自己已然被卷入了更复杂的思潮激荡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辽东再次传来紧急军报。建州女真在整合内部后,由努尔哈赤之子代善、皇太极等人统领,加大了对海西女真乌拉部的攻势,同时频繁入寇辽东宽甸、抚顺等地,烧杀抢掠,边患日亟。兵部檄文催促各地精兵赴援,并严令京营加快新军编练,雷霆铳需尽快形成规模战力。

现实的危机,如同悬顶之剑,迫使朝堂暂时搁置了内部的理念之争。太子朱常洛连续召见孙承宗、徐光启及兵部要员,商讨应对之策,并再次过问雷霆铳的进度。

压力重新回到了制造局和沈惊鸿的身上。

沈惊鸿将科举带来的纷扰暂且抛诸脑后,全身心投入到督造事宜中。他知道,无论文章写得如何花团锦簇,若不能在战场上证明雷霆铳的价值,一切皆是虚妄。他加快了《雷霆铳操典纲要》的修订,并开始着手设计一套更适合小队作战的战术动作,以期尽快形成战斗力。

童生试案首的荣耀尚未褪去,更沉重、更紧迫的责任已如山般压下。沈惊鸿站在制造局那幅巨大的辽东地图前,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地名,仿佛能听到远方传来的战鼓与号角。名动京华带来的短暂喧嚣已然过去,他必须更加清醒,更加专注,因为真正的考验,从来都不在考场之上,而在那烽火连天的疆场,在这关乎国运的制造局中。他提起笔,不是书写锦绣文章,而是勾勒着关乎生死存亡的武器蓝图与战守方略。前路漫漫,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