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暗流涌动 雷霆靖奸(1/2)
“天启银元”与“天启通宝”在通都大邑、火车汽笛所能唤醒的区域内,已然奏响了经济变革的强音。京师、南京、天津、运河枢纽及早期铁路脉络触及的周边州县,新币以其划一的形制、稳定的价值与官府的强力背书,深深嵌入了日常经济生活。商贾大宗贸易,以其结算,省却称量之烦;官俸军饷,以其发放,杜绝克扣之弊;市井百姓,以其购物,享受公平之便。这几处光亮的灯塔,似乎昭示着一个崭新的金融时代已然降临。
然而,帝国的疆域何其广袤。越过这些被蒸汽与信风眷顾的繁华地带,深入湖广的连绵丘陵,跋涉至川滇的崎岖边陲,抑或踏入陕甘的黄土沟壑,景象便截然不同。在这里,时光的流速似乎都缓慢了许多。新币的讯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仅能激起微弱的涟漪,便迅速消散于旧有习惯的淤泥之中。
在湖广深处的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老农李老栓蹲在自家门槛上,就着昏黄的油灯,反复摩挲着儿子在汉口码头做苦力攒下、托同乡捎回的一枚“天启银元”。那银元在灯下反射着诱人的光芒,龙纹精致,边缘齿痕清晰,但他浑浊的眼中却满是疑虑与陌生。“这……这物事,亮是亮堂,花纹也俊……可它真能当一两银子使?咋跟官银锭子、还有往日见的那些碎银子,长得全不一个样哩?”他最终还是将这块“稀罕物”小心包好,藏于枕下,心里盘算着下次去镇上,还是用那几块掂量惯了、虽然形状不规则但知根知底的碎银更稳妥。在川滇交界处一个以骡马为主要运输工具的山间小镇,从成都来的布商试图用一串崭新的“天启通宝”支付住店费用,店家伙计拿起铜钱看了看,又掂了掂,最终还是满脸歉意地推了回去:“客官,对不住,俺们这山旮旯里,只认祖辈传下来的那些老钱,您这新钱……俺们不识得,也不敢收,怕收了到时候没人要,东家怪罪。” 信息的不畅与地理的隔绝,为新币的全面普及构筑了一道无形却坚韧的壁垒。
然而,比认知滞后更为凶险的,是人性贪婪在阴影中滋生的毒瘤。新币的精美外观与日益高涨的市场信誉,使其很快成为了不法之徒眼中流淌着蜜与金的猎物。尽管格物院在铸造时已倾尽当时工艺之极限,将防伪的核心寄托于 蟠龙纹饰的极致精细、航海图背景的繁复层次、以及边齿的均匀锐利与绝对标准的重量、成色 之上,但在暴利的驱动下,魑魅魍魉终究按捺不住。
起初,只是在一些监管相对松弛的偏远州县集市上,零星出现了一些做工粗劣的仿制品。这些假币多以铅、锡为芯,外层包裹一层薄薄的劣质白银,上手一掂,便觉轻飘;有的则干脆用价格低廉的白铜铸造,色泽虽能鱼目混珠,但质地偏硬,色泽过于苍白,缺乏真银的温润光泽;更有一些胆大妄为之徒,试图仿刻那精密的花纹,然而无论是民间私刻的软模,还是简陋的翻砂技术,都无法复刻蒸汽冲压带来的那种凌厉深邃的线条,仿品的龙纹总是显得呆滞无力,细节模糊,边齿更是参差不齐,如同犬牙交错。
这些“恶钱”如同混入清泉的浊流,起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只是在信息闭塞之地悄悄侵蚀着百姓的利益,损害着新币的声誉。但假币的危害在于其传染性,若放任不管,必将如疫病般扩散,最终动摇整个金融改革的根基。各地银行分号在收兑中陆续发现了异常,州县官府也接到了零星的报案,这些信息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集成一份份紧急文书,摆在了沈惊鸿的案头。
这一日的常朝,气氛格外凝重。沈惊鸿并未急于以言语控诉,而是采取了更为直观的方式。他命内侍将两个锦盘呈至御前,一个盘中并排放置着一真一假两枚“天启银元”,另一个盘中则是真伪“天启通宝”各一串。并示意将这两盘物证在重臣之间传递观瞧。
“诸位同僚,可亲手掂量,仔细观瞧。”沈惊鸿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蕴含着冷冽的力量。
朱由校率先拿起那枚假银元,指尖传来的重量感明显有异,再细看龙纹,线条软塌,龙睛无神,与真币那仿佛要破币而出的凛然之气判若云泥。他又拎起那串假铜钱,入手便觉轻重不一,再看钱文,笔画臃肿模糊,“天启通宝”四字失去了应有的风骨,显得粗俗不堪。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瞬间涌上年轻皇帝的心头,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陛下,诸位大人,”待众臣传看完毕,沈惊鸿才肃然开口,声音在金殿中回荡,“新币之利,在于便民,在于富国,在于强军!然今有奸宄之徒,利欲熏心,竟敢蔑视王法,仿铸官钱!此非寻常鼠窃狗偷,此乃窃国之贼,蠹政之奸!其行,扰乱市廛公允,愚弄天下黎庶;其心,动摇新币信誉,毁我改革大业!若任由此风蔓延,则朝廷威严何在?百姓血汗钱何存?非施以雷霆之威,峻法之严,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昭彰正义,不足以护佑我亿兆臣民!”
他详尽剖析了假币对经济秩序、国家信用、民众福祉的巨大危害,强调了当前依靠工艺防伪的局限性,以及提升民众辨别能力的必要性,但最终将矛头直指问题的核心——必须对造假者施以最严厉、最彻底的惩罚,方能根除毒瘤。
一位刑部侍郎出列,依循《大明律》禀奏:“按律,私铸铜钱者,杖一百,徒三年;若伪造金银,罪加一等,流三千里。然现今伪钞之祸,关乎国本,其害远甚于……”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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