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步步为营(1/2)

萨尔浒粮站被袭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辽东的每一个角落。与这消息一同发酵的,是各种添油加醋的传说——有说黑水堡明军能御使雷霆,铳声一响必有建虏殒命;有说达斡尔勇士得了天朝神兵,个个能百步穿杨;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宣称亲眼目睹了明军“沈帅”呼风唤雨,让建州斥候在林中迷失方向,自相残杀。

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在那些饱受后金盘剥的小部落、以及底层缺衣少食的旗丁心中,不再是单纯的谈资,而是化作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以及更深层次的不安。

盛京,汗宫大政殿。

尽管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但气氛却比殿外的数九寒天还要冰冷几分。皇太极端坐在铺着完整虎皮的汗位上,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串东珠,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下方,诸贝勒、大臣垂首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有莽古尔泰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一千五百乌合之众,就能攻破我五百巴牙喇守卫的粮站,焚毁劫掠一空?!”皇太极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刀子刮过每个人的耳膜,最终定格在莽古尔泰身上,“莽古尔泰!你的正蓝旗,什么时候成了任人宰割的绵羊?还是说,我大金的巴牙喇,已经不堪用到连一群拿着木棍的野人都打不过了?!”

莽古尔泰猛地抬起头,满脸虬髯因激动而颤抖,他梗着脖子吼道:“大汗!那绝非普通的野人!他们进退有据,分工明确,埋伏、诱敌、火攻、突击,章法清晰!分明是受过正规操练!而且他们手里有火铳,数量不少!不是咱们见过的明军旧铳,打得又快又准!除了沈惊鸿那狗贼在背后捣鬼,还能有谁?!”

“现在争论这个还有何用!”年纪最长的代善贝勒痛心疾首地打断,他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粮草被劫,阿敏在朝鲜的大军立刻就要断炊!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北面那些部落看到粮站都能被打破,人心浮动,蠢蠢欲动!当务之急是稳定局面,筹措粮草,稳住人心啊!”

负责东征朝鲜的阿敏也急声道:“大汗!我军在朝鲜本就进展不顺,若后方粮草再断,军心必然涣散,恐有……恐有溃败之危啊!”

皇太极何尝不知局势已危如累卵?他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和那丝越来越清晰的无力感,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传令阿敏,朝鲜战事,暂缓攻势,就地‘筹措’粮草,能筹多少是多少,务必稳住军心!莽古尔泰,着你正蓝旗立即分兵,北上弹压!凡有敢异动者,部落头人尽数诛杀,妇孺贬为奴隶!朕要用鲜血,让那些野人记住,背叛大金的下场!”他眼中寒光一闪,最终落到地图上那个刺眼的黑水堡标记,“至于沈惊鸿……暂且围而不攻,断其商道,绝其外援,朕倒要看看,他那座孤城,能在这冰天雪地里支撑多久!”

这是一个充满屈辱却又不得不为之的保守策略。然而,皇太极远远低估了沈惊鸿的格局与手段。沈惊鸿的野心,早已超越了黑水堡这一城一地。

就在后金这头伤痕累累的猛兽,被迫四处出击,疲于扑灭各地燃起的星星之火时,黑水堡这个新兴的心脏,正将它的动脉和毛细血管,以惊人的效率和韧性,向着广袤的北疆延伸。

沈惊鸿站在新落成的、高达四丈的中央了望塔顶端,凛冽的寒风将他猩红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他俯瞰着脚下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黑水堡不再是一个孤立的军事堡垒,它已然成为一个庞大网络的核心,一个正在呼吸、成长的生命体。

第一根触角:贸易与羁縻——无形的绳索。

在巴尔达齐等首批受益部落的积极奔走和下,位于黑水堡外西南角的一片区域,迅速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市集。明军并未直接管理,而是划出区域,派出巡逻队维持秩序。来自大明的商队(实则是军需官伪装)带来了雪白的盐巴、闪亮的铁器、厚实的布匹和提神的茶叶,用以交换各部落手中的貂皮、鹿茸、东珠、老山参。价格相对公道,童叟无欺。

但真正的杀手锏,是有限度开放的军火贸易。沈惊鸿下令,将黑水堡换装下来的“惊鸿一式”前装燧发枪,以及定量的火药弹丸,出售给那些与后金有血仇、经过“审核”且愿意派遣子弟入堡接受军事训练的部落。条件苛刻,但诱惑巨大。

一名鄂温克老猎人抚摸着手中冰冷的燧发枪管,激动得老泪纵横:“有了这宝贝,看那些建州强盗还敢来抢我们的貂皮!”

沈惊鸿对陈闯解释道:“这叫以夷制夷,输血供氧。用他们的资源,武装他们的人,消耗我们敌人的血。我们要做的,不是亲力亲为的征服者,而是规则的制定者,和……军火供应商。”

第二根触角:情报与渗透——无声的侵蚀。

夜不收的队伍规模扩张了数倍,组织结构也更加精细。除了原有的汉人精锐小队,还专门成立了由索伦、达斡尔、鄂伦春优秀猎手组成的“山林斥候营”。他们像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从黑龙江到辽河,乃至渗透到吉林崖附近的广袤区域。他们的任务不仅是侦查后金军队的调动,更重要的是串联、煽动、策反。

“投靠黑水堡,可得天朝庇护,免受建州盘剥!”

“用貂皮换盐铁,用山参换布匹,公平交易!”

“黑水堡有神兵利器,助尔等报仇雪恨!”

这些充满诱惑力的话语,伴随着萨尔浒粮站被袭的成功案例,在受尽压榨的部落和底层旗丁中悄悄流传。后金统治本就粗糙的根基,被一点点撬动、腐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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