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冠盖京华少年行(2/2)
徐光启继续道:“你如今已具举人功名,身份已然不同。当借此机会,暂离科场喧嚣,沉下心来,做三件事。”
“其一,深化学问。经史子集,需更进一步融会贯通,尤其于典章制度、经世韬略,需下苦功钻研。我会为你引荐几位博学大儒,弥补你在某些纯学术领域的不足。”
“其二,精进实务。雷霆新军初成,然战法、协同、后勤,仍有极大提升空间。制造局亦需持续改进工艺,降低成本,并探索其他利国利民之器。你既有此根基,便当深耕下去,做出更实在的功绩。太子殿下与孙大人亦希望你能专注于新军锤炼,以备辽东之需。”
“其三,游历增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待时机稍缓,你可借巡察军备、考察民情之名,往江南、西北等地一走,亲眼看看这大明江山,体察民间疾苦,了解各地风土人情、物产经济。如此,你的格局方能更大,未来所谋方能更切实际。”
徐光启语重心长:“惊鸿,功名非目的,而是手段。延迟数年入仕,于你而言,非是损失,而是积蓄。待你年齿稍长,学识、阅历、功绩皆备,届时再入春闱,便是蛟龙入海,无人可挡。那才是你真正施展抱负之时。”
沈惊鸿听完,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徐光启行了一个大礼:“先生深谋远虑,为学生计之深远,学生感激不尽!一切但凭先生安排。”
他深知,徐光启此举,是真正为他铺设一条更为稳健、也更为广阔的康庄大道。急于求成,或许能得一时的风光,却可能根基不稳,后劲乏力。而沉淀积累,则是为了将来飞得更高、更远。
于是,在无数人期待他连中三元的目光中,沈惊鸿做出了一个令外界颇为意外的决定:暂缓应考明年春闱,上书陈情,愿以举人身份,继续协理雷霆新军军务,督造改良军械,为国效力。
此议一出,朝野反响不一。有人赞其沉稳,不慕虚名;也有人讥其“自知才学不足,不敢应试”;更有人猜测这是太子一系有意让其积累军功,为日后超擢铺路。
但无论如何,沈惊鸿的生活重心,再次明确地回归到了制造局与神机营。只是这一次,他头上多了一顶“少年解元”的光环,手中也多了一份举人的身份凭证。这让他与各方打交道时,底气更足,阻力更小。他可以更名正言顺地参与新军操典的修订,更深入地与军中将领探讨战术,也更方便地从工部、户部调动资源。
他将徐光启的教诲铭记于心,一方面继续带领制造局工匠攻坚克难,优化雷霆铳性能,试验新型弹药(如尝试制造初级的“榴霰弹”),并开始着手研究如何将水力应用于更多军工生产环节;另一方面,他更加系统地研读兵书战策、典章制度,并开始整理自己这些年在军械制造、新军编练方面的经验与思考,着手撰写《军器图说》与《新军操练纪要》的初稿。
名声与沉淀,荣耀与务实,在这位十二岁的少年身上,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他如同一块璞玉,在经历了科举场上的璀璨光芒后,主动回归到匠坊与军营的烟火尘土中,继续接受着时光与实践的雕琢,等待着真正锋芒毕露、砥柱中流的那一刻。而辽东的天空,阴云依旧密布,仿佛在提醒着他,留给大明、留给他的时间,并非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