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准备(1/2)
赵军离开后,林墨的生活重心重新回到了工厂和木工技艺上,开始准备那场属于匠人的较量。他依旧在二分厂的工位上与沉重的木材和咆哮的机器为伍。副厂长的光环褪去,七级工林墨的身影在车间里似乎更踏实,也更纯粹了。
他在工位旁边的小房间,总是自然而然地成为工人探讨技术的集合点。下班后,或者午休时间,这里总会聚集起一些人。
人数比准备工级考核的时候少了一些,那些心思活络、害怕被“前副厂长”牵连的工人,选择了观望或私下练习。但留下来的人,也有不少。
王小柱时不时就会从三分厂过来,过来看看师父,也会到这里津津有味地听。还有几位原来在一厂的工人、一直佩服林墨手艺和为人、如今更觉得他“受委屈”的老师傅和中青年技工,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对于这些在自己“落魄”时依然愿意靠近的人,林墨讲得更加毫无保留。他不仅仅讲解考核相关的技巧,更开始系统性地分享自己对于不同木材脾性的理解、对于传统榫卯结构与现代力学结合的心得、对于工具使用和保养的独门诀窍。
“张师傅,你看这个‘楔钉榫’的斜度,”林墨拿起一个自己做的榫卯模型,指着榫头与卯眼的角度。
“以前老师傅总说‘凭感觉’,感觉是什么呢?是木材的弹性模量、含水率变化导致的收缩率、还有使用中主要受力的方向,共同决定了这个‘黄金角度’。我测过一些老家具的数据,结合材料力学公式反推,大概在这个范围……”
他随手在旁边的木屑上画出简易的受力分析图。
那位姓张的六级老师傅凑近了看,眼睛发亮:“怪不得!我以前仿过一个明式夹头榫画案,总觉得我做的这个楔子打进去要么太紧容易裂,要么有点松,原来差在这点儿角度和受力分析上!
林墨笑笑:“手艺想要传承发展。大家明白了原理,才能举一反三,做得更好。”
这样的氛围下,这个小角落的技术交流反而更加深入、高效。
林墨私下里也多了两位特殊的“访客”——孙师傅和钱师傅。这两位都是总厂里资深的七级木工,年纪都在五十上下,性格沉稳,手艺精湛,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曾参加过八级工的考核,虽然最终未能通过,但亲身经历过那场严苛的“大考”。这是林墨请陈枋安特意帮忙请过来的。
孙师傅开口,语气平和,带着匠人间特有的直接,“我俩听陈厂长你在准备考八级。当年我们都去试过,栽了。有些情况,或许能跟你说说。”
林墨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请两人到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态度恭敬:“孙师傅,钱师傅,您二位愿意指点,我求之不得。”
钱师傅摆摆手:“指点谈不上。八级工的考核,不光考手上功夫,那是基础。更考‘心功’,考应变,考眼界。” 他回忆道。
“我那会儿,第一关‘辨料识性’,给的不是寻常木料,是一块处理过、做了旧、甚至混合了其他材质的‘谜题料’,要在规定时间内,说出它的主要树种、产地大概、干燥处理可能的手法,甚至预估它的受力特点。考的是你对木材本质的理解,不是死记硬背。”
孙师傅接口:“‘独立制器’环节,图纸只给关键三视图和主要尺寸,细节榫卯、线脚处理方式要你自己根据器物类型和材料特性设计,并且要现场阐述设计理由。”
“评委里不光有老师傅,还有美院的教授,会问你为什么用这个线脚而不是那个,为什么榫卯用这种结构,有没有考虑使用场景和受力变化。要求的是‘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修复古旧’就更难了。” 钱师傅叹了口气,“给的残件往往故意缺了关键部分,或者有隐蔽的损伤。不仅要求修复如旧,手法要对路,更要求你在不破坏原件的前提下,做出修复方案,包括用什么料、怎么处理新料才能匹配旧料的老化状态、补配部分的形制依据是什么……考的是综合素养和文物修复的理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八级工考核的艰难与玄妙之处娓娓道来。没有具体题目的泄露,但那严谨到近乎苛刻的流程、对匠人全面素养的极致要求,已经清晰地勾勒出来。
林墨听得极其认真,心中却越发安定。这些要求,恰恰是他一直在准备和钻研的。辨料识性?他接触过的珍贵木材、研究过的材料特性,远超常人。
独立设计?他融合各派、自成风格的探索,早已超越了按图索骥的层次。《鲁班经》中对传统工艺和“修旧如旧”的理念有深刻理解。
“谢谢两位师傅。” 林墨真诚道谢,“听您二位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有底了。考核的路径清楚了,剩下的,就是把手上的活儿磨炼到极致,把心里的‘理’弄得更通透。”
孙师傅和钱师傅看着林墨沉静而自信的眼神,相视一笑。孙师傅拍拍林墨的肩膀:“林工,我们俩虽然没考上,但以你展现出的手艺和脑子里装的东西,八级工……你没问题。好好准备,给咱们总厂争口气!”
“一定尽力。” 林墨重重点头。
送走两位老师傅,车间里已空无一人,只有一盏节能灯散发着清冷的光。林墨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手指拂过台面上那些陪伴他多年的工具——刨子、凿子、锯子、角尺……每一件都光滑趁手,映射着岁月和汗水。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的四九城,秋意已深,金黄的银杏叶在料峭的风中打着旋儿落下。四九城积极总厂外面家具情况的战报,传回了四九城家具总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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