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人心(2/2)
三分厂的车间里,工人们的议论更是五花八门。敬佩林墨手艺和为人、为他抱不平的老师傅不在少数。
“林工那是真有本事的人!什么思想问题?瞎扯淡!我看就是有人眼红!”
“就是!人家设计的家具给国家挣了多少钱?卸磨杀驴也没这么快的!”
“回去当工人也好,清净!省得跟那帮子人勾心斗角!”
但也少不了幸灾乐祸、冷言冷语的。
“嘿,爬得高摔得狠!年轻人,还是得脚踏实地!”
“早就看他那套花里胡哨的设计不顺眼了,这下老实了吧?”
“七级工?工资是高了点,可那副厂长的权没了啊!孰轻孰重?”
这些议论,如同车间里飞舞的锯末,无处不在,却也无法真正触及那个已然沉静下来的身影。
林墨在二厂的工位里,车间的噪音很大,但他仿佛听不到那些窃窃私语。他的目光只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每一次推拉,每一次下刀,都精准而富有韵律。
周军、王大朝投来敬佩的目光,他回以淡淡的、了然的点头。也有好奇或审视的打量,他视而不见。
他做完最复杂的部分后都会将一些相对简单的活计留给周军,让他做完后将构件慢慢放入流水线。
周军明白林墨的用意。他他是在调控整个生产线的节奏,避免因为自己这个环节的超前而打乱下游的节奏。
空闲的时间林墨推开工作室的门。里面工作台上,已经摆放了几块不同质地、大小的木料。他开始练习。
八级工,在这个时代,不仅仅意味着能做出最复杂精巧的物件,更代表着对材料极致的理解、对结构炉火纯青的运用,他需要不时练习保持手感。
到了准备下班的时间工作室重新安静下来。林墨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窗外,二分厂巨大的厂房轮廓在渐深的暮色中显得有些朦胧。零星亮起的灯光下,下班工人的身影在路边晃动。更远处,总厂办公楼还有几扇窗户亮着,不知道里面的人又在谋划或担忧着什么。
他关好窗离开工作间汇入下班工人的人流中。
四合院,林墨推着自行车回到门口,正巧撞见刘光天从中院溜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刘光天脚步明显一顿,眼神闪烁地往旁边一瞥,喉咙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什么,便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院去了,那背影里透着仓促。
林墨面色平静,只当没看见,继续推车往外走。倒是正在公用水池边刷牙的傻柱,把这一切瞧在眼里,呸一声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声音不大不小地骂了句:“势利眼的东西!”
这一声,像块小石子投进清晨略显沉寂的院子,漾开几圈涟漪。
贾家窗户后面,贾张氏探出半个身子,手里纳着鞋底,斜睨着林墨的背影,撇了撇嘴,对着屋里压低声音,却又刚好能让路过的秦淮茹听见。
“瞧瞧,风光的时候谁不巴结?这一跌下来,连刘家那小子都躲着走了。所以说啊,这人呐,不能爬得太高,摔下来才疼呢!”
秦淮茹正端着搪瓷盆出来倒水,闻言手抖了一下,盆里的水溅出几滴。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林墨已然远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快步走回屋里。
水池旁的空地里,闫埠贵正小心翼翼地给他的宝贝自行车链条上油,听到中院的动静,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摇摇头,对正在晾衣服的于莉念叨。
“看见没?这就是人情冷暖。林墨这小子年轻气盛,不懂藏锋。这干部身份是说没就没了……往后在厂里,怕是难喽。”
于莉把一件衣服用力抖开,挂上铁丝,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爸,人家再难,也是正经七级工,工资摆那儿呢。咱操那份闲心干啥?”
中院易中海家门口,易中海披着外套,正活动着胳膊,听到贾张氏和闫埠贵隐约的议论,眉头皱了皱。他看了一眼林墨家紧闭的房门,对旁边扫地的老伴低声道:“林墨不是那没成算的孩子。这事……我看里头有蹊跷。他那一身本事是实打实的,撤了职,手艺又撤不掉。院里头有些人,眼皮子忒浅。”
傻柱也是在中院,听到贾张氏的话后,目光扫过那些或明或暗流露出看热闹、讥诮神情的邻居,声音陡然拔得更高。
“你们!一个个搁这儿看笑话、说风凉话,有意思吗?人家林墨挣的是手艺钱,光明正大!你们摸摸自己兜里那俩子儿,再摸摸良心,够格笑话人家吗?啊?!”
傻柱这话像一把锉刀,猛地刮在不少人心头。一个月小一百块……这数字在六十年代中期的四合院,已经算是富裕阶层。
不少刚才还窃窃私语或面露得色的人,脸色顿时变得讪讪的。是啊,甭管人家是不是干部,这收入水平,实打实地碾压全院绝大多数人家。
贾张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把身子缩回了窗户里。闫埠贵上油的手停了停,脸上有些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