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冲突(2/2)

他没有再提“非常手段”,但辛诚知道,那颗种子已经埋下,绝不会轻易消失。裂痕,已然在两人之间悄然出现,只是被共同的目标和深厚的情谊暂时掩盖。

紫禁城,乾清宫。

永乐帝朱棣刚用过早膳,正在批阅奏章。随堂太监刘希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一名身着普通服饰、如同影子般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进入,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棣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流畅,头也不抬地问道:“陈潇府上,昨夜闹腾得不轻?”

那侍卫低声道:“回皇爷,陈府下人传出消息,陈大人回府后得知贴身侍女小草暴毙,悲痛欲绝,将自己反锁在那侍女房中,状若疯魔。后北镇抚司辛镇抚使赶到,破门而入,陪伴一夜,今晨方见陈大人出门,只是……形容憔悴,鬓角已见霜色。”

“哦?”朱棣挑了挑眉,放下朱笔,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夜白头?看来这侍女,对他倒是重要得很。”他沉吟片刻,嘴角泛起一丝莫测的笑意,“看来,辛诚这把锁,还算牢固。能拴住这头受伤的猛虎,不让他彻底发狂,伤及自身,也算难得。”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刘希听。

刘希连忙躬身,尖细的嗓音带着谄媚:“皇爷圣明!辛镇抚使忠心可靠,有他看着,陈大人定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朱棣瞥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希,你那个驱魔的事……朕准你继续。不过,”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刘希瞬间亮起的眼神,缓缓补充道:“分寸,要给朕拿捏好了。别做得……太过了。明白吗?”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刘希激动得差点再次跪下,心中狂喜。皇帝陛下果然还是支持我的!他没有责怪,只是让我注意分寸!这是何等的信任!“皇爷放心!奴婢一定把握好分寸,既不让那邪祟……呃,陈大人,危害皇爷和社稷,也不会……不会太过惊扰!”

他完全误解了皇帝的意思。朱棣的本意是敲打和警告,让他适可而止,不要真的弄出无法收场的事情。但在刘希听来,这却成了皇帝默许甚至鼓励他将“驱魔”事业进行下去的暗示,只是提醒他要注意方式方法,别留下把柄。

“嗯,下去吧。”朱棣挥了挥手,不再看他。对于这条听话又好用的“蠢狗”,他只需要偶尔扔根骨头,再勒紧一下绳子就好。

刘希心潮澎湃地退出了乾清宫,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如何将下一次的“驱魔大业”,做得更加“完美”,更加“有效”,以报答皇爷的知遇之恩!他决心,要做到极致!

草原王庭,阿古娜的营帐内。

灯火如豆。阿古娜坐在案前,铺开一张质地粗糙但坚韧的羊皮纸。她握着一杆狼毫笔(这是从中原带回的习惯),沉吟片刻,开始落笔。字迹不算娟秀,却带着一股草原特有的遒劲与洒脱。

“凌云师傅尊鉴:”

“见字如面。山门重建,百废待兴,知师傅必劳心劳力,望善自珍摄。”

“娜已平安返回王庭。然帐内之局,较之中原武林,亦不遑多让。兄长发难,长老质疑,皆因互市与南交之事。幸赖师傅昔日教诲,与辛兄、陈兄处所得见识,方得暂稳阵脚。”

“草原广袤,然暗流汹涌,郡王触角似已探入,危机隐伏。前路漫漫,娜必谨记师傅‘天剑之道,在于守护’之训,砥砺前行。”

“朔风凛冽,寒夜漫长。偶见雪原深处有花顽强,采撷一朵,虽已干涸,其志犹存,随信奉上,或可睹物思人,略解烦忧。”

“望有朝一日,烽烟散尽,师傅可北上,观我草原风光,娜必亲为向导。”

“弟子阿古娜,谨书。”

她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然后将信纸仔细卷好。又从旁边的一个小木匣中,取出一朵被精心压制的、已经干涸褪色却依旧保持着完整形态的蓝色小花。这是草原上一种极其常见却又生命力顽强的野花,名为“勿忘我”。

她将干花与信卷一起,放入一个特制的小皮囊中,用蜡封好,唤来一名绝对忠诚的心腹护卫。

“连夜出发,务必亲手交到天剑门凌云掌门手中。”

护卫领命,无声地消失在夜色里。

阿古娜走到帐门边,掀开厚重的毛毡,望着帐外无垠的、被星光和雪光映照得一片清冷的草原,心中默默念道:“师傅,无论中原还是草原,这世道,想要守护些什么,总是如此艰难。但,我不会放弃。”

寒风卷着雪沫,吹拂着她坚毅的面庞。手中的皮囊,带着遥远的问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羁绊,奔向南方那片正在废墟上重建的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