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佛光证道（1/2）

血与火，成为了天剑门法会唯一的底色。

昔日象征着武林清静与荣耀的广场，此刻已化为人间炼狱。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真气碰撞的沉闷轰鸣、临死前的凄厉惨嚎、以及那仿佛无处不在，低沉而诡异的“空心人”诵念之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摧毁心神的恐怖浪潮，冲击着每一个尚在抵抗者的意志。

尸骸枕藉，断剑折戟散落四处，殷红的鲜血浸透了青石板，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石缝蜿蜒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与死亡气息。

混乱的战团中心，渡难禅师巍然屹立。他那身陈旧的袈裟上已沾染了点点血梅，既有敌人的，更多是他自己的。数名身着黑袍，眼神空洞麻木的“空心人”高手，如同不知疼痛、不畏死亡的傀儡，正以精妙而狠辣的合击之术，向他与身后的释空，以及更后方勉力支撑的辛诚、凌云等人发起潮水般的攻势。

这些“空心人”个体武功已属一流，更可怕的是他们心意相通，配合无间，仿佛共用同一个杀戮意志。拳风、掌影、指力，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佛光不断压缩。

“师尊！”释空嘶吼着，手中熟铜棍舞得如同狂风暴雨，试图为师尊分担压力，但他的棍影每每触及那些黑袍客，便如中败革，或被诡异的身法卸开，反而自己被反震得气血翻腾，虎口迸裂，鲜血顺着棍身滑落。

渡难禅师面容沉静，唯有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巨大的悲悯与一丝……此前一直存在的、对尘世杀戮的困惑。他周身佛光湛然，并非耀眼的金芒，而是温润而坚韧的琉璃净光，如同最坚固的壁垒。他双掌翻飞，少林绝技“般若掌”在他手中使来，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掌掌蕴含沛然莫御的佛门正宗罡气，一次次将袭来的致命攻击挡下。

“噗！”一名“空心人”高手不顾自身，硬生生以肩胛承受了渡难一掌，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但他恍若未觉，另一只手的淬毒短刃已如毒蛇般递出，直刺渡难肋下。同时，另外两人的攻击也已袭至渡难禅师的头颅与后心！

这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他们不在乎自身损伤，只求耗尽这老和尚的每一分力气，撕开这最后的防御。

“小心！”凌云目眦欲裂，他刚以一招“天外玉龙”逼退身前之敌，想要回援，却被另一名“空心人”死死缠住，他新接掌门位，内力虽得传承却未完全融会贯通，此刻心急如焚，剑法不免出现了瞬间的凝滞。秦烈焰手中长刀烈焰翻飞，她的刀法狠辣霸道，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绝，每一刀都带着焚尽一切的怒意，将两名敌人暂时逼退，但她距离渡难禅师更远，中间隔着数重战团，根本无法即时援手。

辛诚站在稍靠后的位置，脸色苍白。他的“无想心域”在如此混乱而充满杀意的环境中被动地全力展开，无数纷杂的信息——敌人的招式破绽、己方人员的喘息与心跳、空气中每一丝真气的流动、乃至那些“空心人”精神深处那片令人心悸的空洞与扭曲……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这种超负荷的感知让他头痛欲裂，神魂仿佛要被撕裂开来。他看到了那致命的合击，看到了渡难禅师为了护住他们这几个年轻后辈，已然将自身置于最危险的境地，将所有攻击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他想做点什么，但身体跟不上思维的速度，武力的绝对差距，在此刻显得如此残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渡难禅师眼中最后的那丝困惑，如同被清风吹散的薄雾，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悟的、洞彻一切的清明。他目光扫过眼前的尸山血海，耳中听着震天的喊杀与垂死的悲鸣，那无尽的苦难仿佛在这一刻，与他毕生所修的佛法产生了最终的共鸣。

他没有选择以更精妙的招式化解，也没有试图闪避。他只是微微调整了身形，将辛诚、凌云、释空等人更严密地护在身后。

“轰——！”

数道强横的攻击几乎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拳劲透体，掌力摧心，指风裂骨！

“呃……”渡难禅师身体剧烈一震，口中喷出一股炽热的金色血液，那血液竟带着淡淡的檀香气。他周身的琉璃佛光在这一刻明亮到了极致，随即猛地向内收敛。

所有攻击仿佛泥牛入海，又像是被那收敛的佛光彻底吞噬、净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几名发动攻击的“空心人”高手，动作僵在原地，他们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波动，那是源自生命本源对某种超越性力量的敬畏与……茫然。

渡难禅师没有倒下。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盘膝坐了下来。坐于血泊之中，坐于修罗场中央。

他的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却又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他的声音不再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声：

“佛不在西天，不在经卷……”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人们的心头。

“而在……渡尽苦难之心。”

他微微停顿，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解脱而慈悲的微笑。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即……我的答案。”

话音落下，他头颅微微垂下，双眼闭合，气息彻底断绝。

然而，奇迹发生了。

渡难禅师的肉身并未如常人身死般倒下或腐坏，反而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肌肤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隐隐有微弱的金色流光在皮下缓缓流转。一股祥和、宁静、却又无比庄严的气息，以他的法身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来。他身周丈许方圆的地面，血迹仿佛被净化，变得干爽洁净，那浓郁的血腥味和杀伐之气，竟无法侵入这片小小的区域。

宝相庄严，不腐不坏！

他以肉身，成就了传说中的不灭法身！他以这最后的寂灭，化出了一方邪祟难侵的净土！

精神已证菩提，肉身化为法身。这，便是渡难禅师，以生命践行的最终“渡难”。

“师尊——！！！”

释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这个铁打的罗汉般的汉子，此刻泪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倒在渡难禅师法身之前，以头抢地，恸哭不止。但他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太久，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如同护法的金刚，死死守在渡难禅师法身之旁，手中紧握熟铜棍，任何试图靠近这片净土的“空心人”，都会迎来他疯狂的、不计代价的攻击。师尊以生命守护的最后的宁静，他拼死也要维持！

渡难禅师的涅盘，短暂地震慑了战场。无论是各派残存的精英，还是那些“空心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具宝相庄严的法身，以及那片祥和的净土。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弥漫——有敬畏，有悲痛，也有茫然。

然而，血腥的杀戮并未因此停止。“空心人”组织显然蓄谋已久，要将中原武林精英一网打尽。短暂的凝滞之后，更加疯狂的进攻再度展开。雷火机关兽的咆哮声从广场边缘传来，那巨大的、非人的造物喷吐着火焰与爆炸，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结阵！不要散开！”凌云强忍着师尊新丧、自身蒙冤的双重悲痛，嘶声力竭地呼喊着，试图将身边残存的天剑门弟子和一些其他门派的人组织起来。但他的声音在巨大的混乱中显得如此微弱。

辛诚同样被渡难禅师的牺牲深深震撼。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绝，那于无尽苦难中寻得答案的清明，像一道光，刺入了他因“无想心域”超载而剧痛混乱的识海，带来了一丝奇异的清凉与平静。他仿佛对“至诚之道”有了更深一层的模糊理解。

但现实的危机容不得他细细体悟。

战斗的洪流将他们冲散。凌云和秦烈焰被几名悍不畏死的“空心人”缠住，隔在了十几步外，中间是混乱的刀光剑影。辛诚本身武功低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之前全靠渡难禅师和凌云等人的护持，此刻骤然落单，立刻成了显眼的靶子。

一道阴冷的目光锁定了他。

那是一个身形干瘦，穿着与其他“空心人”略有不同，袖口绣着诡异银色纹路的老者。他并未直接参与强攻，而是在战场边缘游走，眼神如同毒蛇，寻找着心神上的破绽。他，正是“空心人”中擅长精神蛊惑之术的长老——影惑。

辛诚那异于常人的精神感知，在影惑这种人眼中，就如同黑暗中的灯火般显眼。他看出了辛诚的“特殊”，也看出了他武力的低微。

“有趣的灵魂……充满了‘杂念’，正是上佳的‘材料’……”影惑长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诡异的笑容，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诡异步伐，穿过混乱的战团，直逼辛诚而来。

他的动作并不刚猛，却带着一种扭曲视觉的错觉，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间隙。一股无形的精神压力如同潮水般向辛诚涌来，试图钻入他的识海，搅乱他的思维，放大他内心的恐惧与无力。

辛诚的“无想心域”自动激发，抵抗着这股外来的精神侵袭。两种无形力量的碰撞，让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两股巨力撕开，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响起无数虚幻的尖啸与低语。他能看到影惑长老动作中的“破绽”，那是一种精神引导导致的真气运行不协，若是凌云或秦烈焰在此，足以借此瞬间重创甚至击杀对方。

但他做不到。他的身体跟不上，他的力量不足以利用这些破绽。

绝对的力量差距，在此刻彰显无遗。“无想心域”再神妙，也无法弥补这本质上的鸿沟。

影惑长老逼近，干枯的手掌轻飘飘地拍出，掌风并不凌厉，却带着一股蚀骨销魂的阴寒之气，直取辛诚的眉心。这一掌若被拍实，辛诚的下场绝不会比那些失去自我的“空心人”好多少。

“书生小心！！！”

远处，秦烈焰恰好一刀逼退身前的敌人，眼角余光瞥见了这惊险的一幕。刹那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有时又固执得可气的书生，那个她单方面认定，寨规锁定的“夫君”，此刻正面临致命的危险！

她想要冲过去，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但两名“空心人”高手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住了她，刀光织成死亡之网，将她所有的去路封死。她奋力劈砍，刀上的烈焰因她沸腾的杀意与焦灼而暴涨，却一时无法突破封锁。

“滚开！！”她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美眸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不顾自身空门大开，也要强行突破。一柄弯刀趁机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但她恍若未觉，目光死死锁定在辛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