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御前观澜录(1/2)

咱家姓王,宫里的人都唤一声王公公。在这紫禁城里伺候了快四十年,历经风雨,看惯了潮起潮落。如今服侍在永乐爷跟前,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练就了一双看得清“水”底下是暗流还是礁石的眼,和一颗揣得住秘密、沉得住气的心。

近来这朝堂的水啊,是越来越浑,也越来越热络了。源头,便是那两个年轻人——辛诚,和陈潇。

陛下对那辛诚,咱家瞧着,是惜才,更是惜其“纯”。

记得他第一次闯入天听,还是因为皇史宬那桩血案。东厂的卷宗送上来,里头提到了这个小小的档案员,过目不忘,心思缜密,竟在厂卫面前侃侃而谈,推断真凶。陛下当时看着卷宗,指尖在“言出必真”四个字上敲了敲,良久,才哼笑一声:“倒是个愣头青,却愣得……不让人讨厌。”

后来,这辛诚查案、西域遇险、北上寻药,一桩桩一件件,陛下虽未明言,但咱家负责整理密报,知道曹焱那猴崽子能屡屡出手,甚至刘提督那边也睁只眼闭只眼,背后若没有陛下的默许,岂能成行?陛下偶尔批阅奏折累了,会忽然问一句:“那小子,到哪儿了?” 不是问陈潇,问的是辛诚。

咱家明白,陛下雄才大略,一生在阴谋诡计、尸山血海里趟过来,身边多是刘希这般精于算计的能臣,或是朱瞻埈那般野心勃勃的宗亲。突然冒出辛诚这么个异数,像一块未经雕琢、却自带光芒的璞玉,行事只问本心,坚守一个“诚”字,这在陛下看来,何其珍贵,甚至……有几分他年轻时想做而未能完全做到的影子。那是一种近乎奢侈的品质。

所以陛下容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护着他。这份“护”,不是要将他收入麾下,更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长者,想看看这块璞玉,最终能在这污浊的世道里,磨砺成何等模样。他是陛下心中的一块“净池”,陛下想留着他,看看这池水能否一直清澈下去。

至于那陈潇,陛下的心思就复杂得多了,是用其才,更要防其“诡”。

陈潇献上作物、细盐、练兵法时,陛下那眼中的光亮,咱家见过,那是看到猎豹、看到神骏时的光,是纯粹的工具之光。此子之才,经天纬地,若能为其所用,何愁大明不兴?陛下甚至私下对咱家感慨过:“若此子早生二十年,朕北征之路,或可少填十万骸骨。”

但欣赏归欣赏,警惕却从未放下。

陛下曾对着陈潇那幅详尽得可怕的世界舆图,看了整整一夜,最后指着那片被称为“美洲”的大陆,喃喃自语:“他如何得知?莫非真是生而知之者?” 那语气里,没有欣喜,只有深深的探究与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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