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请君入瓮(1/2)

烛火在密闭的房间里摇曳,将三张神色凝重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辛诚、沈青棠与曹焱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摊开着钦天监的详细布局图、那些从祭坛工坊暗格中查获的泛黄书信,以及辛诚凭借记忆绘制的星图与地脉对应草图。空气仿佛凝固,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钦天监监副,周文渊。”曹焱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重重地点在图纸上一个被朱砂醒目圈出的位置,“此人师从前元司天监遗老玄玑子,精于星象历算,更通晓诸多失传的秘术。在钦天监经营近三十载,门生故旧遍布上下,根基深厚。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书信,“我们请了三位笔迹大家暗中比对,其中两封最早的信件笔迹,与周文渊早年奏折存档中的笔锋转折习惯,有七成以上的相似度。尽管他后期刻意改变了书写风格,但一些根深蒂固的起笔收势,骗不过真正的行家。”

辛诚凝视着图纸上那象征着帝国星象中枢的复杂建筑群,轻声道:“星轨将移,门扉渐启……若这‘星轨’真与天象运行、地脉能量息息相关,那么钦天监,无疑是他们观测、计算乃至试图干涉这一切的最佳场所,甚至是核心枢纽。”

“但钦天监不是寻常衙门,”沈青棠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软剑的剑柄,肩颈处的伤口在紧张氛围下隐隐作痛,“没有确凿证据和上谕,我们连大门都难以踏入。更何况周文渊官居从五品监副,深得监正信任,没有圣旨或是厂公的钧令,谁敢轻易搜查一位钦天监重臣?打草惊蛇的后果,我们承受不起。”

曹焱烦躁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无奈:“这正是最难啃的骨头。东厂虽有权监察百官,但钦天监地位超然,涉及天象秘录,没有铁证,别说厂公,就是陛下那里也不会允许我们轻举妄动。一个不慎,就是动摇国本的罪名!”他重重一拳捶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显示出内心的焦灼与无力。

房间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传来更夫悠长而飘忽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时间,仿佛在一点点地溜走,而对手,可能正在暗处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下一步计划。

忽然,辛诚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思索与凝重,而是闪过一丝如同利剑出鞘般的锐芒:“既然不能进去搜查,那就让他们自己走出来。走到我们设好的地方。”

曹焱和沈青棠同时看向他,眼神中带着询问。

“周文渊既然与‘空心人’组织关系如此密切,甚至可能是核心成员之一,”辛诚的指尖在图纸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皇史宬的位置,“那么他一定在密切关注着我们的动向,尤其是我们手中可能掌握的、对他以及他背后组织构成威胁的证据。”

沈青棠立刻领悟了他的意图,眼中亮起光芒:“你要设局?引蛇出洞?”

“不错。”辛诚取过一旁的纸笔,摒弃了之前的星图,转而快速勾勒起来,笔尖沙沙作响,一个个精妙的齿轮、杠杆与触发机关在纸上逐渐成型,“曹档头,请你明日开始,通过可靠的渠道,似无意实有意地放出一个消息,就说我们在整理陈芜遗物时,发现了他私藏的一本密册,其中不仅记录了某些人与这个组织的资金往来,更提及了洪武年间某些与星象、地脉相关的隐秘实验记录……这些记录,似乎指向了钦天监内的某个具体位置。”

曹焱眼睛一亮,身体前倾:“虚则实之?用他们最害怕被触及的核心秘密做饵?”

“不仅是虚张声势。”辛诚手中的笔并未停下,他画出了一个结构复杂却环环相扣的机关陷阱示意图,其中运用了杠杆联动与齿轮延时原理,“我们要在皇史宬库房内,布下一个让他们认为必须亲自前来销毁证据的死亡陷阱。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诱饵,加上一个看似可以冒险一搏的机会。”

沈青棠仔细看着那张逐渐完善的机关图,越看越是惊讶,这其中的精巧构思与力学运用,已然超出了普通匠人的范畴:“这是……融合了雷火机关兽传动结构原理的触发式机关?”

“是简化与变种。”辛诚点头确认,指尖点着图纸的核心部分,“我仔细研究了那些图纸,这个经过改良的复合结构最适合在有限空间内制作多重复合触发机关。一旦有人触动核心机关,会被特制的、掺入了金属细丝的多层渔网瞬间困住,同时触发三支不同方向的响箭示警,并且……”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关键细节,“我在机关隐蔽处设置了装有特制荧光药粉的囊袋,一旦机关启动,药粉会炸开,沾染在闯入者身上,数日内难以清除,可作为后续追踪的铁证。”

他看向曹焱,目光沉静而有力:“曹档头,我需要你秘密调遣一队绝对信得过、身手敏捷且口风极严的心腹好手,提前一夜暗中埋伏在皇史宬外所有关键出口与制高点。一旦响箭发出,立刻封锁所有通道,许进不许出!要快,要狠,不能放走任何一人!”

曹焱盯着那张机关图,眼中光芒闪烁,权衡着其中的风险与巨大的诱惑。最终,他脸上掠过一丝狠厉,重重一拍桌子,震得烛火猛烈的摇晃:“妈的!干了!就依你所言!老子早就想把这帮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鼠辈揪出来扒皮抽筋了!人手我来安排,都是跟着我多年的老兄弟,绝对可靠!”

接下来的两天,一场精心策划、针对“空心人”组织的围猎,在极度隐秘的状态下悄然展开。

曹焱依计行事,通过几个难以追溯的底层线人渠道,将“皇史宬发现陈芜密册,内涉钦天监星象秘辛”的消息,如同滴入水面的油渍般,不着痕迹地扩散出去。同时,辛诚和沈青棠在皇史宬库房内开始了紧张的布置。借助沈青棠卓越的轻功和对环境的敏锐感知,以及辛诚基于“无想心域”对空间结构和力量传递的精确计算,他们在库房的几个关键位置——尤其是靠近存放前元档案和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杂记区域——布下了数道致命的机关。

这些机关充分利用了库房本身的书架、横梁和地面石板,借鉴了雷火机关兽设计图中的传动与触发理念,利用簧片、绊线、重力踏板以及巧妙的齿轮延时,构成了一个隐蔽而高效的陷阱网络。辛诚更是别出心裁地在几个辅助机关中加入了小型烟雾装置,一旦触发,可以制造混乱,阻碍视线,为抓捕创造机会。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近乎于道的机关术?”沈青棠看着辛诚专注地调试着最后一个、也是最为关键的压轴机关,忍不住低声问道。眼前的青年,展现出的能力一次次颠覆她的认知。

辛诚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场大病,那株‘通慧草’……赋予我的,似乎不仅仅是记忆和推演。当我凝视那些复杂的图纸时,它们的结构、原理、能量流动的方式,甚至可能的变体,都会自然而然地在我脑海中呈现、分解、重组……就像……”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沈青棠,烛光在他清澈的眼中跳动,“就像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可以与你订立‘金石之约’一样。这是一种……超越常理的直觉与理解。”

沈青棠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烛光下,他认真的眼神和坦诚的话语,让她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只能借检查机关掩饰过去。

第三日深夜,皇史宬内外一片死寂,连虫鸣都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扼住。曹焱亲自带着精心挑选的二十名精锐番役,如同融入夜色的石雕,埋伏在库房四周的阴影、屋顶以及邻近建筑的窗口后,所有人的眼睛都如同猎鹰般紧盯着那座沉睡中的巨大建筑,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辛诚和沈青棠则藏身在库房二层一个存放废弃卷宗的暗阁内,这个位置经过精心挑选,既能避开下方可能的视线,又能通过木板的缝隙,清晰地观察到整个库房一层大部分区域的动静。月光透过高窗的琉璃,在地面上投下几块惨白而斑驳的光斑,更添几分诡秘。

“他们会来吗?”沈青棠低声问,手中的软剑在黑暗中泛着若有若无的寒光,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肩颈的旧伤在这种极致的安静与等待中,存在感格外强烈。

辛诚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如同能穿透迷雾的星辰:“一定会。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尤其是周文渊这等核心人物,绝不会允许任何可能暴露组织根源、尤其是与星象地脉核心秘密相关的证据存在。这是他们的死穴。”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更鼓声再次响起,已是四更天。连埋伏在外的曹焱,手心都沁出了冷汗,开始怀疑对方是否察觉了陷阱,或是根本不屑于这看似拙劣的诱饵。

就在连辛诚都微微蹙起眉头,准备重新评估计划时,库房外终于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异响——那是瓦片被极轻柔力量拂过的声音。

一道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没有走门,而是从库房一侧高处的通风气窗滑入,落地时悄无声息,甚至连灰尘都未曾惊起。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看到来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文官常服,身形瘦削,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正是钦天监监副周文渊!

“果然是他……”辛诚在心中暗道,屏住了呼吸。

周文渊的动作显示出超乎常人的谨慎与老辣,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静静站在原地,如同石雕般倾听、观察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开始移动。他的步伐诡异,仿佛脚不沾地,在书架间穿梭,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排排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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