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拒赏献策（2/2）
他站起身，走到陈潇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灼灼：“陈潇，你所献之策，朕会仔细斟酌，择其善者推行之！你很好，非常好！这‘参赞机务’之职，朕看你当得！日后关于军制、兵备、乃至其他国策，有何想法，尽可直言！”
“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陈潇躬身，低下头，掩去眼中那计谋得逞的深邃光芒。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将一颗更重要的棋子，嵌入了这位雄心勃勃的帝王心中。北疆，将是他下一个舞台。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火焰山，赤焰寨。
夜色浓重如墨，只有零星的灯火在寨中闪烁，如同沉睡巨兽偶尔睁开的眼睛。白日里的酷热散去，沙漠的夜晚寒气逼人。
一道纤细矫健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夜的寨民，来到了寨子最深处，那处被列为禁地的古老祭坛之外。这里怪石嶙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和一种奇异的、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温热。
秦烈焰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夜行衣，将她窈窕的身姿完全融入黑暗。她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依旧明亮的眸子，那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决绝、紧张，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祭坛入口处，并无重兵把守，只有两名寨中最为忠诚可靠的老兵，抱着兵器，靠在石壁上打着盹。并非寨中松懈，而是历代以来，从未有人敢打圣物“赤阳火芝”的主意，这是烙印在每个寨民灵魂深处的禁忌。
秦烈焰屏住呼吸，利用风化的岩石阴影，如同鬼魅般贴近。她熟知这里的每一处哨位和换防规律，更清楚如何利用地形避开视线。她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那两名老兵，潜入了祭坛内部。
祭坛内部并非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殿宇，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向下延伸的洞穴。越往里走，温度越高，空气中那股奇异的温热感越发明显，甚至能看到洞壁某些缝隙中，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芒，仿佛有地火在下方流淌。
道路曲折，岔路众多，若非秦烈焰自幼在此长大，熟知路径，极易迷失其中。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背叛寨规，背叛祖训，甚至是在背叛将她养育成人的父亲和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
但是，一想到辛诚那痛苦挣扎的眼神，想到那个名叫沈青棠的女子可能因为得不到药引而香消玉殒，她心中的那股冲动就越发强烈。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凭什么要用一条陈旧的规矩，去扼杀两条鲜活的生命？！
‘对不起了，阿爹……对不起了，列祖列宗……这个罪人，就由我来当！所有的惩罚，我秦烈焰一力承担！’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眼神愈发坚定。
终于，在穿过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有一个约莫丈许方圆的天然石池，池中并非水，而是翻滚着、蒸腾着炽热白气的乳白色浆液！浓郁的、带着灼热生命气息的异香充斥了整个空间。
而在那石池的最中央，一块凸起的、通体赤红如火的岩石上，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
它不高，仅尺余，形态却宛如一团凝固的火焰。枝叶并非绿色，而是如同红宝石般剔透晶莹，脉络中仿佛有熔岩在缓缓流动。在那枝叶的簇拥下，顶端托着一朵碗口大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瓣层层叠叠，颜色比枝叶更加深邃赤红，仿佛凝聚了千年地火之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磅礴的生命力！
千年赤阳火芝！
秦烈焰的呼吸瞬间一滞，眼中爆发出无比炽热的光芒！就是它！能救沈青棠命的希望！
她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用寒玉打造的铲子和玉盒（这是她费尽心思才弄到的，能最大程度保存火芝灵性），足尖在滚烫的地面上一点，身形如同轻灵的燕子，向着那石池中央飞掠而去！
然而，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踏上那中央赤岩的刹那——
“唉……”
一声苍老、沉重，充满了无尽失望与痛心的叹息，如同惊雷般，在这寂静灼热的洞窟中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洞窟四周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亮起了数十支火把，将整个洞窟照得亮如白昼！火光映照下，秦烈山那威严而沉痛的面容，以及他身后数十名寨中长老和精锐战士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他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秦烈焰的身形僵在了半空，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她脸上的黑巾滑落，露出了那张写满了震惊、慌乱与绝望的俏脸。
“烈焰……”秦烈山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瞬间苍老十岁的疲惫与沙哑，“你……太让阿爹失望了。”
“我……”秦烈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人赃并获，她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她看着父亲那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周围族人那不敢置信、甚至带着愤怒的目光，一股巨大的羞愧与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双腿一软，从半空中跌落，重重地跪在了滚烫的地面上，低下了头。
两名精锐寨兵上前，毫不客气地卸下了她手中的玉铲玉盒，将她双臂反剪，牢牢制住。
“寨主！秦烈焰私闯禁地，意图盗取圣物，罪证确凿！按族规，当废去武功，逐出寨门，永世不得回归！请寨主示下！”一名长老上前，厉声喝道，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废去武功！逐出寨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秦烈焰的心口。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混合着地面的尘土，在她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
她知道族规森严，却没想到惩罚如此之重！这意味着，她将失去一切，家园、亲人、身份……甚至保护自己的力量。
秦烈山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女儿，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心痛。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视若珍宝，如今却……
他闭上眼，沉默了许久许久，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最终，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只剩下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押下去。”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关入石牢，严加看管！待明日……召集全寨，再行公议处置！”
他没有立刻执行那最残酷的族规，但这暂时的关押，无疑已经宣判了秦烈焰的命运。在族规面前，即便是寨主的女儿，也绝无幸理。
秦烈焰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求饶。她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被两名寨兵粗暴地从地上拖起，向着洞窟外走去。在离开洞窟的最后一刻，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株依旧在石池中央、散发着炽热光芒的千年火芝，眼中充满了不甘、绝望，以及一丝……对某个书生的、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愫。
辛诚……对不起……我……尽力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洞窟外的黑暗中。只剩下那株千年火芝，依旧在炽热的浆池中，静静地燃烧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欲望与规则碰撞下的残酷与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