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人情债(1/2)
正月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拽着日子疯跑。刚吃完杨家的喜酒,还没缓过气,不知哪家娃娃满月的鞭炮又噼里啪啦炸响了;那头老人去世的唢呐声呜咽着还没散尽,这头又有人家盖新房“浇梁”要请客。我们一家子,真成了赶场的戏班子,脚步沾地的时候少,飘在各种宴席上的时候多。
爸妈脸上的那点刚回来时的光彩,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蒙上了一层疲惫和焦虑的灰。倒不全是累的,更多的是愁的。
爸那个总是塞在裤腰里的、洗得发白的帆布钱袋子,以前看着还算厚实,现在却像泄了气的猪尿泡,飞快地瘪了下去。寨子里人情往来有规矩,像我们这样一家五口去吃酒,关系近点的,得随三十、五十;关系一般的,也不能低于二十。这家三十,那家五十,钱就像不是钱似的,从爸那布满老茧的手指缝里淌出去,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我看着爸在每次出门前,蹲在门口,一遍遍数着那几张越来越少的皱巴巴的钞票,眉头拧成了死疙瘩。妈在一旁看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们在外头厂里流水线上熬更守夜,一分一毛攒下的那点血汗钱,没来得及给我们扯几尺像样的布,没来得及给家里添置点啥,就这么轻飘飘地散在了这正月里一场接一场的“热闹”里。
“这……这谁家经得起这么掏啊……”有一回,我听见爸低声对妈嘟囔,声音里带着一股无能为力的沙哑。
妈没说话,只是用力地搓洗着盆里的衣服,水花溅得老高。
而那些长舌妇们,在这种场合,更是如鱼得水。她们似乎永远不知道累,永远有充沛的精力去关注别人家的每一个角落。酒席上,她们唾沫横飞,大显身手,东家长西家短的声音,比唢呐还响,比鞭炮还炸耳。
“看见没?学冬家这回回来,看着光鲜,怕是也没落下几个子儿吧?你看秀秀那脸色,蜡黄蜡黄的!”
“就是,在外头打工,听着好听,还不是给人当牛做马?能挣几个钱?这正月酒席一吃,怕是底裤都要掏空了!”
“啧啧,当初还说他们家要在镇上买房呢,吹牛的吧?我看呐,能把这几个娃拉扯大就不错了!”
“哎,你说他们家那大女,萍萍,长得是越来越扎眼了,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聘礼要是要得多点,说不定还能帮衬帮衬家里……”
“女娃嘛,不就是那么回事?读那么多书有啥用?早点嫁人换点彩礼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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