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奶奶的统治(2/2)
“哭!你敢给老娘哭一声试试!”她往往在我眼泪刚蓄满眼眶的时候就厉声威胁,“哭一声多打一下!憋回去!”
我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把呜咽和眼泪一起憋回肚子里,憋得胸口生疼,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在她面前,我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爷爷偶尔会看到。但他从来不敢阻拦。最多就是在奶奶骂累了的间隙,或者她转身去忙别的时候,偷偷塞给我一小块用粗糙草纸包着的、几乎快要融化的水果糖。糖很甜,能暂时盖过嘴里的苦涩,但无法驱散心里的恐惧。爷爷的眼神总是躲闪的,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懦弱。他很快就会走开,继续去忙他永远忙不完的活计,仿佛刚才那一点点温情从未发生过。
奶奶的统治,渗透在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
吃饭的时候,她永远坐在主位,用那个专用的、稍微好一点的碗。她饭量极小,吃猫食一样几口就饱,但却牢牢控制着饭勺。给我舀饭时,总是吝啬地只给半碗,或者一勺抖了又抖,嘴里还要念叨:“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做哪样?浪费粮食!”
她心情稍好的时候(这种时候极少),会靠在躺椅上,一边慢悠悠地摇着,一边用她那难听的、跑调的嗓子哼几句根本听不清词的山歌。那声音像夜枭的啼叫,不仅不让人觉得安宁,反而更添几分诡异和凄凉。这通常意味着她身体稍微舒服点,或者听到了什么让她快意的家长里短,但绝不会意味着她对我的态度会有丝毫好转。
在这个冰冷的王国里,我是最卑贱的奴仆,是出气筒,是“赔钱货”,是“丧门星”。爸妈的离开,抽走了我最后一点可能的庇护,让我彻底暴露在奶奶的淫威之下。
老梧桐树的花年年依旧开,那股甜腻到令人头晕的味道年年弥漫。院坝下的垃圾场,依旧是我唯一能短暂逃离、并试图寻觅“宝贝”的地方——虽然大多数时候,只能找到更破的鞋,或者根本没法用的东西。
我开始学会看奶奶的脸色。她眉头一皱,我的心就揪紧;她喉咙里发出一点不满的哼声,我就下意识地想躲;她眼睛一瞪,我几乎要吓得跪下去。
奶奶的统治,没有温情,没有道理可讲,只有绝对的服从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打骂。它像一张巨大而粘稠的蛛网,将我紧紧缠绕,让我在恐惧和压抑中,开始学会沉默,学会忍耐,学会在心底最深处,埋藏起对温暖和关爱最后一点微弱的渴望。
我知道,往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了。在这个叫做“家”的冰冷王国里,在暴君奶奶的统治下,一天一天地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