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期记忆中的劳役(1/2)

奶奶的统治,不仅仅体现在咒骂和随时落下的巴掌上,更体现在那仿佛永无止境、并且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劳役上。从我跌跌撞撞能自己走稳路开始,属于我的“活路”就一件件压了上来,像一根根无形的绳索,早早地将我捆绑在这片贫瘠的土地和这个冰冷的家里。

最初的劳役是轻微的,却带着羞辱的意味。

“平儿,过来,把痰盂倒了。”奶奶靠在躺椅上,有气无力地吩咐,仿佛使唤我是一件天经地义、甚至是对我莫大恩赐的事情。

那黄铜的痰盂,边缘往往沾着黏腻的痰渍和烟丝,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气味。我个子矮小,需要费力地双手才能捧起它,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生怕洒出来一点。从堂屋走到院坝边的阴沟,那短短一段路,对我而言却漫长无比。奶奶半眯着眼睛盯着,只要我手抖一下,或者脚步踉跄,刻薄的骂声立刻追来:“没用的东西!端个东西都端不稳!洒出来了看我不叫你舔干净!”

倒完痰盂,还要去溪沟边胡乱冲洗一下。冬天的溪水冰冷刺骨,冻得我小手通红,像胡萝卜一样肿胀僵硬。

除了倒痰盂,更多的是“跑腿”。

“去,到冉家小卖部,打半斤煤油回来。”奶奶会递过来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瓶和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去小卖部的路让我恐惧,冉老师那个孙子和他的一帮伙伴常常堵在路口,看到我就扔石子,骂“野人”、“没人要的”。我往往要绕很远的路,或者等到天黑才敢怯生生地靠近,打完煤油就飞也似的跑回家,经常吓得一身冷汗。

“眼瞎了?没看见鸡进堂屋了?撵出去!”奶奶一声吼,我就要立刻放下手里任何东西,去追赶那些扑棱着翅膀、到处拉屎的鸡,往往追得满头大汗,鸡飞狗跳,反而惹来奶奶更厉害的责骂。

这些零碎活计,像一张细密的网,将我小小的身影牢牢困在奶奶的视线范围内,几乎没有喘息玩耍的时间。而随着我年岁稍长,大约四岁左右,真正的“农活”开始了。

最开始是“看鸡”。稻谷晒在院坝里,我的任务就是拿根小竹竿,蹲在旁边,防止鸡鸭来偷吃。这活计极其枯燥,日头毒辣辣地晒着,我不能离开,也不能打瞌睡。稍有不慎,让鸡啄了一口谷子,被奶奶看见,少不了一顿狠骂甚至掐打。

接着是“喂鸡鸭”。奶奶会把谷糠和潲水混合在一起,让我用一只破瓢舀着倒进鸡鸭的食槽里。那些鸡鸭蜂拥而上,争抢着,常常踩到我的光脚背,或者啄到我的小腿,疼得我直抽气。喂完鸡鸭,还要记得把它们赶回圈里。

再大一点点,大约五岁光景,我开始被允许跟着爷爷下地了。当然,不是去玩,而是有“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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