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决战前夜》(2/2)
“老孙……”电话接通,刘国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甚至试图挤出一丝往常的亲热,“晚上的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沉默让刘国栋的心猛地一沉。随即,传来孙德海略显低哑、带着明显尴尬和推诿意味的声音:“啊……刘县长啊,这个……真不巧,我这边突然来了个重要的统战对象,台商考察团的,之前约好的,实在推不掉……可能……可能要晚点到会儿,你们先开着,先开着哈……”
刘国栋的心彻底沉入了冰海,一股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冰冷的绝望直冲脑门,他不等对方说完,便粗暴地、近乎失态地重重挂断了电话!听筒砸在话机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巨响。
他不甘心,又颤抖着手拨通了另外两位他自认为关系尚可的常委的电话。一个,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仿佛那部电话和他的人一起从世界上消失了。另一个,倒是接了,却顾左右而言他,含糊地表示“要看看会议的具体情况再发言”,语气躲闪,态度暧昧,明显是在划清界限。
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大难临头各自飞!刘国栋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窗外深秋的夜风还要冰冷千百倍!平日里那些围着他转,对他唯唯诺诺,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的人,那些信誓旦旦表示要与他“共进退”的人,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急不可耐地要与他切割,生怕被他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溅上一身腥臭的污水!
“好!都好!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极度的愤怒、恐惧、不甘和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最终汇聚成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近乎癫狂的毁灭欲。他眼神血红,对着空荡荡的、华丽而冰冷的办公室,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想把我拉下马?想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一个人身上?没那么容易!就算是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谁也别想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他猛地俯身,再次拉开那个隐藏极深的暗抽屉,因为动作过于猛烈,牵动了不知哪里的旧伤,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一个比拇指稍大、通体黑色的微型u盘,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武器,最后的救命稻草。这里面,存储着他预留的最后一手——一些经过精心筛选、可能牵连更广、甚至能让杨国威和某些市里领导都感到投鼠忌器、不敢将事情做绝的“黑材料”和“敏感信息”。这是他准备在最后关头,用来鱼死网破,或者作为谈判筹码的终极手段。
时间,到了。
杨国威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整理了一下西装,与李双林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杨国威率先迈步,步伐沉稳有力,走向那间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小会议室。李双林紧随其后,步伐同样坚定,尽管胸口依旧隐痛,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屈的青松。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被秘书从外面推开,内部灯火通明,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已经稀稀落落地坐下了几位接到通知赶来的常委。看到杨国威和李双林一前一后走进来,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微微点头致意,目光中带着支持和凝重;有人眼神复杂地在他俩身上扫过,随即迅速避开,低头盯着面前空白的笔记本或冒着热气的茶杯,仿佛那里面有无限玄机需要参悟;还有人则面无表情,如同老僧入定,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刘国栋是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他尽量挺直了腰板,试图迈出与往常无异的步伐,但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和虚浮,仿佛脚下不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而是深不见底的泥沼。他在属于自己的、那个仅次于杨国威的主位旁边坐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全场,最后与坐在对面、面色平静的杨国威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接。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但就在那零点几秒的对视中,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激烈碰撞,迸溅出冰冷的火花。一方是稳坐钓鱼台、手握乾坤的胜利者,一方是困守孤城、负隅顽抗的末路枭雄。
会议室的门在刘国栋身后缓缓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决定清源县未来走向的最终博弈场;门外,是无数双关注、猜测、等待着最终结果的眼睛。
窗外,夜风似乎更急了,吹动着县委大院那些老香樟树的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同无数窃窃私语,又如同山雨来临前,那压抑而急促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