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镇、丑刀(1/2)

沈夜的动作不快,却很稳,每一锤都落得实,落得沉。

手臂挥起,落下,再挥起,再落下,没有多余的动作,像台精准的机器。

他不知道砸了多少锤。

只觉得胳膊越来越沉,像灌了铅。虎口慢慢麻了,然后开始疼,血渗出来,沾在锤柄上,又被汗水冲开,留下一道道红印。

但铁块慢慢变了形。

从半截凹下去的铁锅底子,变成了一根长条。

沈夜想把长条砸得更窄些,像刀的样子。

可铁不听使唤,有时候砸在左边,长条就往右边歪;有时候砸在右边,长条又往左边斜。

最后砸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的,像条没长直的蛇。

汗从他额头上流下来,滴在铁砧上,发出“滋”的一声,很快就干了。

沈夜看着这根歪扭的铁条,眼神没变化,还是那么冷。既没笑自己傻,也没觉得不甘,只是觉得,还不够。

他把铁条重新塞进炉里。

火还旺着,很快又把铁条烧得通红。

他再夹出来,接着砸。

这一次,他没再刻意追求“直”,随心。

一锤就是一锤,每一锤都砸在自己想砸的地方。

随着太阳完全落下,夜色漫进铁铺。

炉子里的火成了断云镇唯一的光源,把周围的东西都映得忽明忽暗。

沈夜的脸在火光里,一半亮,一半暗,看不出表情。

他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每挥一次锤,都要咬着牙,牙齿咬得很紧,腮帮子上的肌肉鼓起来,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随着炉子里的火慢慢弱下去,那根铁条也从通红变成了暗红。沈夜终于停了手。

他夹起铁条,走到门口的水桶边,把铁条放了进去。

“嗤——”

一股白气猛地冒出来,带着刺鼻的铁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铁铺。

白气裹住了沈夜的身影,等白气散了,他才把铁条拿出来。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落在铁条上。

那不是一把刀。

至少不是人们印象里的刀。

没有光滑的刀身,刀身歪歪扭扭,一边厚一边薄,像被狗啃过;没有锋利的刀刃,边缘钝得能看到锤击的痕迹,摸上去硌手;甚至连刀柄的地方都没磨出来,只是在铁条的一端砸扁了点,勉强能握在手里。

整个看起来,就像一块被砸扁了的废铁,勉强有个刀的形状——或者说,勉强能看出,它本该是把刀。

沈夜把它拿在手里。

沉,很沉。比他平时用的木棒沉多了。

他试着挥了挥,胳膊还是疼,可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却让他心里踏实了点。

这是他的第一把刀。

一把丑得不像话的刀。

沈夜把刀抱在怀里,又往炉子里添了点柴,缓了缓,把那包浆的木棒也添了进去……

火又旺了些,照亮了他的脸。

脸上有灰,有汗,还有几道被火星烫出来的印子,可他的眼睛里,还是那片冷光,像结了冰的湖。

他知道,那个修仙者肯定会来。

可能会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死他。

可沈夜不怕,无所谓。

风还在空镇里刮,铁铺里的火还在烧。

沈夜靠在铁砧上,闭上了眼。

他没睡着,只是在养神。

耳朵听着外面的风声,手里握着那把丑刀的刀柄——虽然硌手,却比什么都可靠。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沈夜的呼吸很轻,很匀。

他在等。

等明天的太阳,等那个修仙者,等一场迟早要来的了断。

而那把丑刀,,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暗沉沉的光。像一块没睡醒的铁,也像一颗没凉透的心。

晨光刺破云层时,沈夜从打铁铺的角落里睁开眼。

他怀里的刀还是那样丑。

一睁眼,铺子里的冷意就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断云镇的天向来冷得早,尤其这几日镇上人跑光了,连点烟火气都没有,更显得寒气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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