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木棒、风、碎石(1/2)

戈壁的风,是冷的。

像刀子。

一刀又一刀的刮过断云镇外的荒滩。

荒滩上只有石头,大大小小,奇形怪状。

沈夜就在这堆石头中间。

他站着,手里握着根木棒。

木棒是黄的,包浆像老玉,是这些年敲石头敲出来的。

他的手很稳,指节突出,像老树根。

他在敲石头。

“咚!”

一声闷响,石头裂开道缝。

一阵风卷着沙,扑在他脸上。

沈夜没眨眼。

他已经在这座叫“断云”的镇上,又待了十年。

他今年二十六岁了。

五年前,他还在土地庙。

那时土地庙的神像已经没有了,被沈夜敲碎了。

但沈夜还在土地庙住着,他没有家。

夜里,他木棍敲在土地庙的地板上,“笃笃”响。

镇上的小孩子被吵醒,放声大哭。

大人赶来骂沈夜,说他这个疯子扰了神佛清静。

后来,他就被赶出来了。

而镇外的荒滩,就成了他的家。

这里没有神佛,只有石头和风。

沈夜也没离开断云镇的范围,这里有人救过他,他不走。

他一直在劈砍,用木棒。

这里的石头比土地庙的地板硬,沈夜还是只有木棒,但他劈了五年,石头碎了无数,木棒换了多少根,他不记得。

他只记得,饿。

饿的时候,就去镇上讨。

店家挥着扫帚赶他,像赶一条野狗。

他不躲,硬生生受着,等人家累了,扔块馊了的饼在地上。

沈夜捡起来,塞进嘴里,嚼得很慢,像在品尝什么珍馐。

也没有人给他一个工作,都觉得他是异类,晦气。

沈夜不介意,毕竟还活着。

这十年,日子就像荒滩上的石头,没什么变化。

沈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补丁摞着补丁,风一吹,像面破旗。

他还是那么瘦,骨头硌得人眼睛疼,但沈夜的那双眼睛,越来越亮,像寒夜里的星,冷得让人不敢多看。

镇上的人说他是傻子。

一个整天对着石头敲打的人,不是傻子是什么?

沈夜依旧不说话,从五岁那年他就不说话了。

说话有什么用?

十三岁那年前,在武庙,他摸到那本残破的刀谱时,他也没和别人说话。

他自己琢磨,劈,砍,斩,截。

他不知道练的是什么。

只知道,抬手,挥棒,劈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手臂酸了,就歇会儿;累了,就躺在石头上睡。

醒了,就继续。

像个机器。

但机器不会记得仇恨。

沈夜记得。

黑风寨!!!

这三个字,像刻在他骨头里的毒,二十一年了,不但没散,反而越来越烈,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清楚的记得那年!!!

他五岁,村子里还飘着桂花香。

娘抱着他,坐在门槛上,给他梳小辫,爹在院子里劈柴,斧头劈在木头上,“咚”“咚”响,像打鼓一般。

然后,鼓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喊杀声,是女人的尖叫声,是金属碰撞的刺耳声。

他被娘塞进床底,娘的手在抖,捂住他的嘴,说:“宝儿,别出声,千万别出声,娘爱你。”

紧接着,沈夜闻到了血腥味。

很浓,像村口那家杀猪铺的味道,但更腥,更冲。

他从床底的缝隙里看出去。

看到一群穿黑衣服的人,举着刀,砍倒了爹。

爹手里还握着那把劈柴的斧头,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像他的心,碎了。

他看到娘扑上去,被一脚踹倒。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踩着娘的背,举起刀,阳光照在刀刃上,晃得他睁不开眼。

然后,血溅了起来,溅在床板上,红得像过年时贴的窗花,刺眼。

那天,孔雀河的水,都变成了红色。

红得像火,烧了他二十一年。

他们整个村子,除了他,无一生还。

沈夜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床底爬出来,像条蛆虫,一路爬,爬了不知多少天,爬到了断云镇,爬到了土地庙……

他不说话,没和任何人讲过他的身世。

不想说。

跟谁说?

跟神像说?跟石头说?还是跟那些骂他傻子的人说?

没必要。

仇恨这东西,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就淡了。

他要让这仇恨,在心里烂掉,发酵,变成毒,变成刀。

所以他敲石头。

用木棒敲,因为他没有刀。

他觉得他会有的,现在每敲碎一块石头,就离找黑风寨更近了一步。

那本刀谱,说的很对。

九久为功,其利断金。

他相信,那一天快了。

就在这时,风更大了。

远处的天际,乌云压了下来。

沈夜抬起头,看了一眼天。

眼神没什么变化。

他低下头,继续敲石头。

咚。

又一块石头裂开了。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从荒滩边缘的矮树丛里钻了出来。

三个男人,衣衫褴褛,头发像鸟窝,脸上沾着泥,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短刀和木棍。

他们看到了沈夜。

眼睛亮了一下,像饿狼看到了猎物。

这世道,饿疯了的人,比狼还狠。

“有个人在那儿!”其中一个瘦得像竹竿的男人,扯着嗓子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另一个矮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黄黑的牙:“看他那样子,手里说不定藏着什么好东西。”

第三个,是个瘸子,一拐一拐地走在最后,眼神阴沉沉的:“先问问再说,不行就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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