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2）

“我哭着跑去质问父亲……他却只是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用‘旧疾复发’这种拙劣的谎言来搪塞我……”

“那朵‘彼岸昙’……”

凌愫雪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拍卖台上那散发着幽寂光芒的奇花，眼神中充满了讽刺与悲凉，

“就是他后来寻来，给母亲‘续命’的东西……呵……我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他为了缓解心中那一点点可怜的愧疚，用来延缓母亲痛苦、延长她作为‘证据’存在时间的工具罢了！”

“当他终于如愿以偿，踩着母亲的骸骨，坐上了云州城主的宝座后……母亲她……”

凌愫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因精魄本源被彻底抽干、耗尽……永远地……离开了我！在我面前……香消玉殒！”

“我的世界……在那一天……彻底崩塌了……粉碎了……”

她仿佛又感受到了那一刻的冰冷与绝望，声音低哑下去，带着梦呓般的痛苦：

“我永远记得……母亲最后握住我的手……那冰凉刺骨的触感……永远记得……她看向我的最后一眼……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有对我的不舍与担忧……有对这世间的无限疲惫……还有……一丝终于解脱的释然……唯独没有……对那个畜生的恨……她到死……都……”

凌愫雪猛地抬手，用灵气粗暴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仿佛要将所有软弱的痕迹彻底清除。

当她再次抬起眼时，那双曾经清冷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刻苦铭心的仇恨！

“我无法理解！我也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

“后来……他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云州城主……而我，则带着刻骨的仇恨和破碎的心，决心彻底斩断与他的联系，永远离开那个沾满母亲鲜血的地方……小江……”

她看向怀中同样泪流满面的挚友。

“我知道姐姐要走，我也绝不会留下！”

江心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斩钉截铁，“那个地方，那个害死伯母的人……我一刻也不想再看到！”

“我们离开了云州城……像两只无家可归的雏鸟……四处漂泊……直到……”

凌愫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命运的转折，“我们遇到了慧颖姐三人一起相依为命。

后来，她……机缘巧合下救下了一名遭遇强敌、重伤垂死的万宝阁总阁弟子……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那名弟子给了我们三人一个参加万宝阁入阁考验的机会……再后来……我们三人凭借天赋和努力，通过了考验，正式加入了万宝阁……

从此，我彻底与他……断绝了父女之情，形同陌路……直到……”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那双还残留着泪痕、却已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美眸，缓缓地、复杂地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尘夜。

“直到……弟弟你的出现……”

尘夜内心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凌家父女之间，竟横亘着如此一段血泪交织、恨意滔天的过往！

难怪凌愫雪对凌峰始终冷若冰霜，言语中从未有过半分对“父亲”的敬重；

难怪江心弈在那晚城外大战前的动员时，看向凌峰的眼神里会迸发出那般毫不掩饰、几乎要噬人的刺骨杀意！

“呵……”

凌愫雪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讽刺、冰冷的轻笑，

“后来……他似乎终于从那疯狂的力量渴望中……‘醒悟’过来了？

或许是坐上了高位，或许是午夜梦回时被母亲的亡魂惊醒？

他开始……拼命地、近乎卑微地想要弥补我……用各种方式讨好我、保护我……甚至不惜放下城主的尊严，低声下气地祈求我的原谅……”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但是……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悔恨，多么痛苦……

我的母亲……那个被他亲手抽干精魄、痛苦死去的母亲……她……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最后，那强行构筑的冰冷外壳似乎又裂开了一道缝隙，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不再言语，只是更紧、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江心弈，仿佛那是她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浮木和温暖。

江心弈也反手紧紧地回抱着她，小小的身体传递着无声却坚定的支持。

尘夜默然伫立在一旁，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沉重得无法呼吸。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包厢内，只剩下下方那依旧热情洋溢的报价声，以及……一片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浸满了血泪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