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隐形的腐蚀与信任的裂痕(1/2)

平民区那面“记忆之墙”所化的凡光节点,如同在污浊泥潭中升起的一盏明灯,柔和的复合光晕弥散在巷弄之间,暂时驱散了弥漫的阴影低语。混乱平息后的街道上,散落的杂物被慢慢拾起,受伤者在索恩的诊所前重新排起队伍,只是这一次,队伍不再拥挤混乱,人们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眼神中多了几分沉默的审视,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被节点光芒唤醒的暖意。

汉斯蹲在面包摊前,默默捡起被踩踏成泥的面包碎屑,粗糙的手指沾满了面粉和污泥。他没有抱怨,只是将脏污的碎屑倒进旁边的猪食桶,转身回到摊后,更加用力地和着面团,案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卡尔则扛着铁锤,叮叮当当地修理着被打砸变形的铺门铰链,铁屑飞溅中,他的眼神不时望向那面依旧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墙壁,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莱昂和他的五名队员站在诊所不远处的巷口,身上还残留着混乱中沾染的尘土,喘息未定。刚刚那场由阴影低语引发的骚乱,以及随后凡光节点爆发的奇迹,像重锤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他们这些银翼骑士,自幼接受的是“圣力至上”的训练,坚信利剑与圣光能够扫除一切黑暗。但此刻,他们亲眼见证了一群手无寸铁、甚至连温饱都难以保障的平民,仅凭彼此心中残存的善意与共同记忆,便凝聚出了足以驱散精神污染的力量。这种无需圣力加持、源于凡尘俗世的信念之力,比任何剑术演练或圣力引导都更深刻地冲击着他们的认知,尤其是凯尔、莉娜等三名出身骑士家族的年轻人,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混杂着震撼与思考的光芒所取代。

“都看到了吗?”莱昂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队员间的沉默,“我们手中的剑能斩杀魔物,圣力能净化残能,但真正支撑这片土地的,是这些平凡人心中不熄的微光。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守护,也需要学习的……力量之源。”

队员们默默点头,马库斯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曾因帮助居民修补屋顶而感受到凡光的共鸣,此刻依旧残留着一丝温暖。他终于明白,莱昂队长让他们收起武器和圣力的真正用意——不是示弱,而是放下偏见,真正看见凡人的力量。

艾拉靠在诊所的门框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长时间维持空间感知和承受精神冲击的后遗症还未消退,但她的嘴角带着一丝欣慰的弧度。颈间的光之坠微微发热,与那面“记忆之墙”的凡光节点产生着持续的微弱共鸣。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节点的光芒如同初生的幼苗,扎根在平民区的集体记忆中,每一次脉动都能唤醒更多细微的凡光星火。但同时,她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幼苗的根基依旧脆弱,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枯萎,需要持续的信赖与善意浇灌才能茁壮成长。

然而,潜藏在暗处的阴影,显然不打算给这幼苗成长的时间。正面冲击被凡光节点击溃后,那股冰冷的意志迅速改变了策略,如同最狡猾的猎手,开始寻找猎物最薄弱的软肋。

三天过去,平民区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巷弄里依旧人来人往,汉斯的面包摊前重新排起了队伍,索恩的诊所依旧门庭若市,“记忆之墙”的光晕依旧柔和地笼罩着这片区域。但这平静之下,却潜藏着更深的暗流,如同结冰的河面下涌动的寒流。凡光节点的存在,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头,涟漪扩散的同时,也搅动了沉积在人心底的淤泥。

阴影领主操控的残能,开始了更精细、更恶毒的操作。它不再试图用狂暴的低语直接催生混乱,而是将庞大的黑暗力量化整为零,分解成无数细微的精神毒素,如同空气中漂浮的霉菌孢子,精准地注入到那些最容易滋生猜忌与怀疑的缝隙之中。

它利用的是人性中固有的弱点,以及平民区长期存在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对圣城外城贵族的不信任,对来历不明的“外来者”的不信任,对彼此境遇差异的嫉妒,甚至对一切“异常”事物的恐惧。这些潜藏在日常表象下的负面情绪,在残能的催化下,迅速发酵成致命的毒药。

流言,如同带着腐蚀性的霉菌,开始在潮湿阴暗的巷弄角落、棚户之间的低语中悄然滋生、蔓延。

关于莱昂和他的银翼骑士团,流言被包装得“有理有据”:“他们哪里是来帮我们的?外城的贵族老爷们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们的死活?看看他们穿的衣服,吃的食物,哪一样不是从我们身上搜刮来的?现在跑到这儿装好人,分明是来监视我们,等我们安分了,就找借口把我们赶出圣城,霸占这片地方!”

关于艾拉的流言则更加恶毒,带着对“异类”的天然恐惧:“那个戴项链的女人,邪门得很!眼神冷冰冰的,看人的时候像能把人看穿,说不定会什么妖术!之前的黑雾、那些吓人的低语,说不定就是她引来的!她就是个灾星,跟着她没好下场!”

甚至连一直默默守护着平民的索恩医生也未能幸免:“你们觉得他是好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那诊所用的药,都是些来路不明的野草树皮,便宜没好货!好多人喝了他的药,病没好反而更没精神了,说不定是被他药傻了,方便被人控制!”

这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它们往往嫁接在部分事实上,再被残能巧妙地扭曲、放大。骑士团确实来自外城,与平民区的生活格格不入;艾拉的空间感知能力确实特殊,气质清冷,与常人不同;索恩的药品大多来自自己采摘的草药,价格低廉,甚至常常免费施药。阴影领主精准地抓住了这些“合理”的疑点,将其无限放大,编织成足以摧毁信任的罗网。

效果比想象中更加显着。

当莱昂再次带着队员们,推着几辆装满工具的手推车,试图组织居民清理巷口堆积已久的垃圾(那些垃圾不仅散发恶臭,更是残能滋生的温床)时,他们遇到的不再是之前的冷漠或试探,而是赤裸裸的戒备、疏离,甚至隐含敌意的目光。

“我们的垃圾不用你们管!少在这儿假好心!”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抱着胳膊,站在垃圾堆旁,眼神警惕地盯着骑士们,“谁知道你们清理垃圾是假,想趁机搜查我们的住处是真!”

“就是!说不定是想找借口把我们赶走!”旁边几个居民附和着,慢慢围了过来,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骑士们靠近。

凯尔上前一步,想解释:“我们只是想帮大家改善环境,减少疫病……”

“改善环境?”一个女人尖声打断他,“你们外城人住的地方干净,就来管我们的闲事?我们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不用你们来指手画脚!”

莱昂眉头紧锁,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敌意,那些原本在节点光芒下稍有缓和的面孔,此刻重新变得僵硬和排斥。他试图用眼神传递真诚,但回应他的只有怀疑和警惕。这种源于人心深处的阻力,比面对一群高阶魔物更让他无力——他可以命令队员们冲锋陷阵,却无法命令平民们放下心中的成见与猜忌。

不仅如此,汉斯的面包摊前,人流也少了许多。一些居民宁愿绕远路,去另一头价格贵了三成的面包店购买,理由是“汉斯跟那些骑士走得太近,他的面包说不定被下了东西”。汉斯沉默地揉着面团,脸上看不出情绪,但他握着擀面杖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

卡尔的铁匠铺也遭遇了类似的困境。原本络绎不绝的订单锐减,一些预约了农具修补的居民,要么迟迟不来取货,要么干脆取消订单,转而去找更远的铁匠。有人私下议论:“卡尔现在眼里只有那些骑士,心思不在手艺上了,修的东西肯定不结实。”卡尔只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锻造中,铁器撞击的声音比以往更响亮,却掩盖不住他眼底的失落。

最让人揪心的是那面“记忆之墙”。艾拉的空间感知能清晰地“看”到,节点散发的复合光晕,因为这弥漫的负面情绪,变得不再那么稳定。光芒微微摇曳,范围比之前收缩了近三分之一,原本纯净的色彩中,开始掺杂着一丝淡淡的灰黑色。那些原本开始连接、壮大的凡光星火,之间的“光丝”变得纤细、黯淡,甚至有不少已经断裂。而代表猜忌、恐惧、嫉妒的灰黑色能量,则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不断侵蚀着刚刚建立起的脆弱连接。

傍晚时分,莱昂、艾拉和索恩在诊所的角落秘密会面。诊所里的病人已经散去,只剩下药草的苦涩气味。

“它们在分化我们……”艾拉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凝重,“用我们之间固有的隔阂和不信任,一点点瓦解凡光节点的根基。这种攻击无声无息,却比正面的精神冲击更可怕——正面攻击能让我们团结起来反抗,而这种腐蚀,却让我们内部产生裂痕,自相残杀。”

莱昂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我尝试过组织大家做一些实事,清理垃圾、修缮房屋,但都被拒绝了。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我们的任何行动,在他们眼里都变成了别有用心。”

索恩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忧虑:“信任的建立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代人,但破坏……往往只需要一瞬间,一句流言。”他叹了口气,“今天上午,有个病人拿着我开的草药,说我想毒死他,闹了一场。虽然最后平息了,但更多人开始怀疑我的药品。再这样下去,节点的光芒会越来越弱,直到彻底熄灭,到时候,阴影低语会卷土重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甚至更糟。”

艾拉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知着节点的状态:“节点的根基在集体记忆和彼此的信任,现在记忆还在,但信任正在被摧毁。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用实际行动打破流言,重新赢回大家的信任,否则……”她没有说完,但三人都明白后果。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红石矿村,托尔也遇到了同样棘手的麻烦。

矿村的矿石广场上,那几块巨大的抗黑暗矿石依旧矗立着,每日清晨和黄昏,矿工们依旧会聚集在这里,感受矿石散发的土黄色光晕,汲取对抗黑暗的信念。但最近几天,广场上的气氛明显变了。原本热闹的交流变少了,矿工们大多沉默地站着,脸上带着心事重重的表情,光晕笼罩下的人群,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密靠拢,而是三三两两地分散着,彼此间保持着距离。

一些微妙的抱怨,开始在地下矿洞的黑暗中流传,如同矿道里的瓦斯,悄无声息地积聚。

“托尔老爹带回来的那些‘神石’,是不是把矿里的好运气都吸走了?”一名年轻矿工一边挥舞着矿镐,一边对身边的同伴低语,“以前我们每个月都能挖到几块富矿,自从把那些石头放在广场上,挖到的净是些贫矿,工钱都少了不少!”

“我也觉得不对劲!”另一个矿工附和道,脸上带着不满,“听说托尔老爹用那些石头跟上面的大人物做了交易,赚得盆满钵满,就咱们还傻乎乎地在这儿摸石头,替他卖命!”

“还有那些仪式,天天早晚各一次,耽误干活不说,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多拿工钱吗?”

这些抱怨并非毫无缘由。最近一段时间,矿脉确实进入了贫矿带,矿石的纯度和产量都有所下降,矿工们的收入自然受到了影响。长期在黑暗、潮湿、危险的矿洞中劳作,他们对收入的担忧、对管理层的不信任本就是一触即发的易燃物。而阴影的低语,如同无形的火星,悄无声息地点燃了这些负面情绪,将收入减少的原因,强行归咎到了抗黑暗矿石和托尔身上。

托尔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在矿工中威望极高,从年轻时候就带着大家挖矿,多次在矿难中救下同伴,矿工们都敬他如父。但这一次,面对这种涉及切身利益和无端猜忌的流言,单纯的威望和口头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