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谁家灶火,不养活人?(2/2)
小女孩歪了歪头,也蹲下来捡米粒,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妈妈说浪费不好。”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撞碎了空气里的黏腻。
铜铃突然剧烈震颤,表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一条半透明的虫形生物从裂缝里钻出来,正对着楚风的方向蜷成刺球状。
楚风伸手把它捏在指尖,虫身立即像雪遇太阳般融化,最后一滴黏液落进灶火,腾起一股焦糊的甜腥气。
跪地的人们陆续抬起头。
修鞋匠搓了搓膝盖上的灰,嘿嘿笑:“我这老寒腿,跪着倒比站着疼。”大妈捡起摔碎的碗,“明儿我家有套新瓷碗,拿来给灶上用。”少年挠着后脑勺站起来,“刚才...刚才我脑子好像被什么糊住了,现在清爽多了。”
雪狼是在月上中天时察觉变化的。
他巡街的脚步顿在巷口——往日里横冲直撞的负面情绪,此刻像被梳理过的毛线团,顺着土灶的方向缓缓流动。
他仰头望向夜空,月光透过云层照在脸上,双目突然泛起白翳——那是昆仑血脉觉醒时的征兆。
“神死之后,民自为光。”古老的箴言在耳边炸响。
雪狼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小时候在雪山,老守墓人说过:“真正的守护,不是替人挡刀,是教他们自己握刀。”此刻望着街角土灶里未熄的火种,他忽然懂了——那些跳动的火苗,不是楚风的,不是苏月璃的,是每个添柴人、盛粥人、刷锅人的。
他脱下身上的藏青外套,轻轻披在露宿街头的老人身上。
老人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热乎...真热乎。”雪狼在旁边盘坐下来,背挺得像昆仑山的岩峰。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那把从未拔过的古刀——刀鞘上的云纹,竟和远处土灶上升起的炊烟,慢慢叠成了同一个形状。
第七日傍晚,所有土灶同时熄火。
楚风站在钟楼残垣上,望着万家灯火次第亮起。
他数了数,至少有十三户人家在阳台或门口搭起了小灶台,有的用砖,有的用铁桶,甚至有户人家把旧脸盆改造成了灶膛,炊烟像小蛇似的往天上钻。
“叮。”他摸出手机,是苏月璃发来的照片:玉泉山原址的荒地上,立着块写满名字的木牌,最上面是楚风的字迹:“此处将建——”后面被涂了,换了行小字:“等他们自己决定。”
胸口突然一热。
楚风低头,隔着衬衫摸到心脏的位置——那块曾让他夜不能寐的“弑父者”烙印,此刻正在缓缓褪色。
新浮现的字迹细若蚊足,却带着温度,像是由无数指尖一笔笔描出来的:“我们...开始做饭了。”
他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
这次火焰没有异象,橙红的光映着他微翘的嘴角,像晚霞落在山尖。
远处传来隐约的敲砖声,是哪家在给灶台砌新边。
风里飘来葱花的香,混着孩子的笑声,像根温柔的线,把整座城市的屋檐串成了串。
“楚先生!”楼下传来喊叫声。
那个总在早市喝豆浆的王婶举着个布包跑上来,“您看我新纳的灶王爷围裙,针脚密实着呢——不过我老伴说,现在不兴拜灶王爷了,要拜...就拜咱们自己。”
楚风笑着接下围裙,目光扫过老城区的天际线。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会有更多人站出来说“我来搭灶”“我来添柴”“我来决定”。
而此刻,在城市的某个档案馆里,一份标注着“特殊项目”的文件正被拆开,首页照片上,七个冒热气的土灶旁,人群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株正在抽芽的树。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把烟头的光吹成了颗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