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王玉霞自杀了(1/2)
那封信,像一颗浸透了毒液的钉子,被二狗子亲手钉进了县革委会的办公桌上。
他没有等到回音。
回音是直接用行动给出的。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
三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碾着村口的土路,掀起一阵黄色的尘土,直接停在了孙大成家的院门口。
车门打开,跳下来几个穿着干部服,戴着红袖章的陌生面孔。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眼神锐利,嘴唇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线。
二狗子跟在他们身后,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
孙大成正在院子里劈柴。
他听到动静,直起身,握着斧头的手紧了紧。
王玉霞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这阵仗,脸色瞬间白了。
“你们找谁?”
孙大成把王玉霞护在身后,声音沉稳。
那个瘦高个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拿出一张盖着红章的纸,对着上面念。
“孙大成,经群众揭发检举,你涉嫌重大历史问题,隐藏国民党特务身份。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寂静的清晨里。
“我不是特务!”
孙大成吼了一声。
“抓起来!”
瘦高个一挥手。
两个年轻人立刻冲上来,一左一右,反剪住孙大成的胳膊。
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玉霞尖叫着扑上去,却被二狗子一把拦住。
“王老师,你可得想清楚,这是阶级斗争!你要跟反革命分子划清界限!”
二狗子的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小人得志的快意。
孙大成被押着,往外走。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玉霞,又看了一眼从屋里跑出来,吓得呆住的女儿孙月。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种让她镇定下来的力量。
孙大成被带走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柳树湾。
公社副书记刘翠花第一时间赶到了县里,她拍着桌子,用自己的身份担保。
县公安局副局长蔡梅也动用了关系,试图把事情压下来。
远在邻县的文致远听到消息,连夜写了材料,证明孙大成在解放前线的义举。
最有分量的证明,来自县委。
林曼依。
她亲自找到革委会,证明孙大成的哥哥孙大来,是自己当年救自己命的地下党。
可是,时代变了。
证据。
他们要的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要的是能证明身份的档案。
那些在战火中遗失的,或者根本就不曾存在过的东西。
林曼依的证明,刘翠花的担保,蔡梅的周旋,文致远的材料,在“阶级斗争”这顶巨大的帽子下,不仅没有救出孙大成,反而成了她们自身“立场不稳”、“包庇阶级敌人”的罪证。
一场风暴,席卷了所有和孙大成有关的人。
林曼依被停职审查。
刘翠花被撤销了公社副书记的职务。
蔡梅被调离了公安系统。
文致远被下放到更偏远的农场。
孙大成没有被送进监狱。
他被关进了村里的牛棚。
那是一个废弃的牲口棚,阴暗,潮湿,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霉烂的草料和牲口粪便混合的酸臭味。
而二狗子,因为这次“检举有功”,坐着火箭,成了杨柳公社革委会的主任。
他成了柳树湾,乃至整个公社,最有权势的人。
上任的第一天,二狗子就带着人,找到了正在小学打扫卫生的王玉霞。
彼时,她已经被免去了校长的职务。
二狗子背着手,在她面前踱步,脚上的新皮鞋,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踩出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王老师,哦不,现在该叫你王玉霞同志了。”
他的语调阴阳怪气。
“孙大成是板上钉钉的国民党特务,是人民的敌人。”
“你作为他的老婆,组织上给你一个机会。”
他停下脚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跟他离婚,划清界限。不然,你的下场,就跟他一样。”
王玉霞抬起头,她五十岁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的目光,越过二狗子的肩膀,看向窗外那棵熟悉的老槐树。
“我不会离婚。”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死也不会。”
二狗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温和的女人,骨头居然这么硬。
“好!好得很!”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带走!让她也去尝尝劳动改造的滋味!”
王玉霞被带走了。
她没有去牛棚,而是被罚去清理公社所有的厕所。
那是比关在牛棚更甚的侮辱。
她每天提着木桶,拿着竹刷,佝偻着背,在刺鼻的臭气里,一遍遍地刷洗着肮脏的茅坑。
公社里的人见了她,都远远地躲开。
她成了和孙大成一样的“贱民”。
只有女儿孙月,每天晚上会偷偷跑到她劳动的地方,给她送来一碗热乎的玉米糊。
母女俩就在臭气熏天的茅厕边,借着月光,说几句话。
那是王玉霞一天中,唯一的慰藉。
她以为,最坏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她错了。
那天晚上,风很大,刮得窗户纸呼呼作响。
王玉霞刚刚刷完最后一个茅厕,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两个民兵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二狗子主任找你谈话,跟我们走。”
王玉霞的心,咯噔一下。
她被带到了公社办公室。
屋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二狗子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摆着一瓶白酒,半碟花生米。
他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来了?”
他斜着眼,打量着站在门口的王玉霞。
她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身上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把门关上。”
王玉霞没有动。
“我让你把门关上!”
二狗子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王玉霞的手微微发抖,她回身,把那扇薄薄的木门关上了。
门闩落下的声音,很轻。
却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二狗子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汗臭,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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