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抄写《明朝那些事》(2/2)
看台上,无数观众眼含热泪,情不自禁地跟着旋律哼唱、鼓掌。巨大的声浪如同海啸,几乎要将体育馆的穹顶掀翻!前排的领导席上,几位鬓角染霜的老同志也微微颔首,用力地鼓着掌。这首歌,唱出了刚刚走出阴霾、渴望认同与凝聚的国人心中,那份最深沉也最朴素的情感。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林小曼深深鞠躬,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是激动与满足的红晕。回到后台,来不及卸妆,便被热情的观众和闻风而至的记者团团围住。闪光灯“咔嚓”作响,话筒争先恐后地递到她面前:
“林小曼同志!《我和我的祖国》感动了无数人,请问您爱人创作这首歌曲的初衷是什么?”
“林老师!能谈谈您对‘祖国’二字的理解吗?”
“小曼同志,听说总政文工团有意调您过去,是真的吗?”
林小曼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耐心地回答着。她的声音依旧清亮,但眉眼间已难掩深深的疲惫。这已经是本月第十一场大型演出了。从工厂礼堂到部队军营,她的行程被排得密不透风。那辆天蓝色的永久26型自行车早已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文化局派来的、车顶装着天线的黑色上海牌轿车。
深夜,轿车终于驶回寂静的南锣鼓巷。胡同里一片漆黑,只有许愿书房窗户透出晕黄的灯光,在寒夜里像一盏温暖的灯塔。林小曼裹紧大衣,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穿过冷飕飕的院子。推开书房门,一股混合着烟味、墨香和暖气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许愿还伏在案前。台灯的光圈将他笼罩,背影显得有些清瘦。案头烟灰缸里烟蒂堆成了小山,旁边放着啃了一半的冷馒头和一碟早已凝固的咸菜。厚厚一沓写满字的稿纸整齐地码放在左手边,目测已有数万字之巨。他正写到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韬略,眉头紧锁,笔尖悬停,显然陷入了某个历史细节的推敲。
林小曼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被灯光勾勒出的专注侧脸,看着他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痉挛的右手手指,看着他稿纸上那些密密麻麻、仿佛带着生命律动的蓝黑色字迹。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心疼涌上心头,瞬间冲淡了舞台上所有的喧嚣与荣光。她轻轻走过去,将一杯新沏的热茶放在案角,温热的蒸汽袅袅上升。
许愿这才惊觉,猛地抬头,眼中还带着沉浸于明初战场的血丝和茫然。看到是林小曼,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歉意:“回来了?这么晚……累坏了吧?”
“还好。”林小曼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绕到许愿身后,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力道适中地揉捏着那紧绷僵硬的肌肉,“你呢?写到哪儿了?朱元璋打到金陵了?”
“快了,正跟陈友谅在鄱阳湖死磕呢。”许愿舒服地喟叹一声,放松身体靠向椅背,享受着妻子指尖传来的暖意,“今天这场怎么样?”
“人很多,掌声很响。”林小曼简单地说,没有提那些围堵和闪光灯,只是将下巴轻轻搁在许愿的头顶,感受着他发丝间淡淡的烟草味,“你呢?顺吗?”
“开头最难,找那个调子。”许愿拿起桌上几张涂改得最厉害的稿纸,“想写得轻松点,像说书,又怕失了历史的筋骨。写朱元璋的狠,又怕把他写得太扁平……琢磨着加点他早年当和尚时,偷吃狗肉被师父发现挨板子的窘事?会不会太跳脱?”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妻子的意见。
林小曼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看挺好。大人物也是人,也得拉屎放屁挨板子。”她拿起许愿的手,看着那被钢笔磨出的薄茧和微微泛红的指关节,心疼地用指腹轻轻摩挲,“别太熬了,身体要紧。我明天上午没演出,给你包顿饺子吧?白菜猪肉馅儿的。”
“嗯。”许愿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捏了捏。书房里一片静谧,只有窗外寒风掠过屋檐的呜咽。台灯的光晕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堆满书籍的墙壁上,温暖而安稳。案头那厚厚一沓《明朝那些事》的稿纸,和墙角尚未拆封的、来自某大型晚会的邀请函,无声地标示着他们各自在时代洪流中奋力划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