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民文学八月刊(2/2)
“这才是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啊!”
泪水、叹息、沉默的震撼,成为这篇小说最普遍的阅读反应。它像一面残酷而真实的镜子,映照出无数普通人在特殊年代里被挤压变形的生活图景,触动了深藏在民族记忆中的集体隐痛。
文学界的反响则更为复杂和激烈。
《文艺报》率先刊发重磅评论《苦难叙事的新高度与现实主义精神的回归》,盛赞《许三观卖血记》“以惊人的克制与白描手法,将个体的苦难升华为时代的悲歌”,“在近乎零度的叙述中蕴藏着灼人的情感力量”,“标志着许愿创作从科幻奇观到人间烟火的深刻转型,其现实主义笔力已臻化境”。
紧接着,《光明日报》文艺副刊发表《血痕里的尊严——评<许三观卖血记>》,文章犀利地指出:“许三观每一次伸出胳膊,换回的不仅是维系生存的钞票,更是对‘活着’这一基本尊严的悲壮扞卫。小说在展示苦难的同时,更烛照了人性在绝境中迸发出的微光与韧性,是对生命价值最深沉的低吟。”
然而,争议也随之而来。在一次由作协组织的内部研讨会上,气氛凝重。一位以写革命历史题材着称的老作家,敲着桌子,语气严厉:“写得苦,写得惨,就是好文学吗?我们的文学,还是要给人以希望,给人以向上的力量!这样一味展示苦难和卑微,是不是太消极了?会不会影响青年一代的斗志?” 他的质疑,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习惯于宏大叙事和光明基调的声音。
会场一时陷入沉默。叶冰如坐在角落,捏紧了拳头,正要开口反驳,却见许愿平静地抬起了头。
“王老,”许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会议室里回荡,“文学当然要给人希望。但希望不能悬浮在空中。许三观的希望,就是让老婆孩子吃上一顿饱饭,让儿子能活下去。他每一次卖血,都是在绝望中寻找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种沉静的穿透力,“展示苦难不是目的,目的是让苦难不再被遗忘和漠视。只有看清来路的泥泞与荆棘,我们走向未来的脚步,才能更清醒,也更坚实。文学,应该是有痛感的。”
他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那位老作家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许愿一眼。
研讨会后,更多的评论文章涌现。支持者认为许愿的笔触“抵达了现实主义的深度与广度”,是“对伤痕文学的超越”;质疑者则担忧其“过于灰暗”、“缺乏亮色”。但无论如何,《许三观卖血记》如同一块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波澜已无可阻挡地扩散开去。它引发的关于苦难、尊严、现实主义文学边界与功能的讨论,成为1980年夏天文艺界最炙热的话题。许愿的名字,再次被推向风口浪尖,只是这一次,伴随的不再是科幻迷的狂热,而是更广泛、更深沉的社会关注与文学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