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体印数稿费一万元（2/2）

文章旁边还配着或清晰或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正是他在王府井签售时略显拘谨、被闪光灯晃得眯眼的形象。他的名字，“许愿”二字，在这些共和国最权威的报纸上，被反复提及、解读，与“百万销量”、“现象级”、“思想启蒙”、“科幻巨擘”这样的词汇紧密相连。

“你现在可是全国家喻户晓了！”叶冰如的语气复杂，有骄傲，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看看这架势！社里电话都快被打爆了！电台、电视台、各大报纸杂志……预约采访的排长队！老总特意交代了，配合宣传，但也要保护好你，不能影响创作。”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笺纸，“喏，这是社里宣传科初步安排的采访日程，从明天开始，往后排了小半个月！都是些躲不开的大报大刊。”

许愿接过那张纸，目光扫过上面密集的日期、时间、媒体名称：《中国青年报》记者专访、《人民文学》深度访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天地”栏目直播、《文艺报》专题约稿……每一天都被切割成了若干时段，塞满了与文字创作本身无关的“任务”。

“另外，”叶冰如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郑重，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摞厚厚的《钟鼓楼》手稿上，“你这宝贝疙瘩，终于完成了。社里几位老编辑都等着拜读呢。老总发话了，这是重中之重，要组织精干力量审读，争取尽快安排出版流程。”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稿纸的封面，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小许，我知道现在外面吵得很，但这部《钟鼓楼》……是你的根，是你的底气。沉下心，把该应付的场面应付过去，后面，咱还得靠真本事说话。”

许愿点点头，将那张排得满满当当的采访日程表轻轻放在桌上，压在那厚厚的一万元稿费信封上。喧嚣的名利与沉静的创作，如同冰与火，此刻在这小小的书桌上形成了鲜明的对峙。他拿起那摞《钟鼓楼》手稿，沉甸甸的，二十七万字的重量，远非那一万元崭新的钞票可比。

“叶老师，稿子就麻烦您了。”他将手稿郑重地递到叶冰如手中。

“放心！”叶冰如抱紧稿子，如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我亲自盯着！”

叶冰如抱着《钟鼓楼》的稿子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那一万元现金和那张写满采访安排的纸，如同两枚投入平静水潭的重磅炸弹，在许愿的小屋里激荡起无声的余波。

许愿没有立刻去存钱。他将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了抽屉最深处，锁好。然后，他坐回书桌前，盯着那张采访日程表，看了很久。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地上的星河。招待所食堂开饭的铃声隐约传来。

他知道，从明天起，属于那间安静小屋、属于笔尖与稿纸之间纯粹对话的时光，将暂时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