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龙朔政变21(1/2)
日子在清漪院流淌,安静而温馨。莫锦瑟的生活节奏并未因外界的喧嚣而改变。她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为宋麟设计新衣的专注里。窗前的书案上,铺满了她亲手绘制的精细图样。线条流畅、暗纹独特,每一处细节都经过精雕细琢,融入了只有她与宋麟才懂的意趣和期许。前些天,她已经挑选了几幅最满意的,让小桃送去福瑞祥布庄交给掌柜和绣娘赶制。如今,她又画好了几幅新的,预备着今日亲自去取成衣时,一并带去,这样宋麟新衣的数量便可充足些。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花窗洒落斑驳光影。莫锦瑟刚刚用细毫勾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看着纸上那件融合了挺括官袍威仪与潇洒常服风流的全新设计,唇角无声地向上弯起,清澈的眼底盛满了温柔的光亮和期待。麟穿着这个,定然好看。她想象着他穿上身时的样子,心头便如同灌了蜜糖般甜。
房门被轻轻推开,小桃端着刚煨好的红枣燕窝走了进来。然而,她脸上的神色却与手中甜羹的温暖截然不同。她眼圈微微泛红,似是刚哭过一般,垂着头,脚步也比平时重了些,将那盅还冒着热气的甜羹小心放在桌上,动作也透着几分心不在焉的慌乱。
“小姐,燕窝好了……”小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低着头不敢看莫锦瑟。
陈嬷嬷跟在后面,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小桃的异常。她心中微微一沉,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小桃拉到自己身后挡了挡,低声问道:“小桃,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外面那些人又说什么难听的了?”陈嬷嬷口中的“那些人”,自然是外面那些不知从何而起、却愈演愈烈的风言风语。
小桃一直强忍着的泪水,被陈嬷嬷这一问彻底击溃。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带着哭腔,像受惊的小兽:“嬷嬷……外面……外面传得可难听了!整条街都在说,说咱们小姐是……是大人养在外头的……外室!说大人家里有正头的夫人,是个眼睛看不见的病秧子,在长安养病呢!咱们小姐是大人嫌正妻不中用,偷偷安置在洛阳、见不得光的!说小姐怀的是野……呜……”后面不堪的字眼她实在说不出口,堵在喉咙里化成压抑的呜咽。小桃只是个半大的姑娘,听到这些污言秽语直指她心中宛如神女般皎洁的小姐,又惊又怒又怕,只能把脸埋在陈嬷嬷手臂上,泪水很快濡湿了嬷嬷的衣袖。
陈嬷嬷心头重重一沉,仿佛被无形的大锤凿了一下!来了!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她心中其实早已有了模糊的猜测,只是在宋麟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那些疑云被强行压下。如今小桃带来的消息,如同冰冷的水,浇在了她心头那点侥幸的火焰上。回想起当初初遇莫锦瑟:那样死寂的空洞,独自带着身孕的绝望,林七郑重叮嘱称呼“小姐”并守口如瓶的神秘,以及后来宋麟到来时表明两人乃夫妻,却并未纠正称呼的蹊跷……一切的一切,指向一个陈嬷嬷不愿深想却此刻无比清晰的答案——小姐的身份,果然不能见光!这“小姐”的称呼,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承认与遮掩?她低头看着怀中抽泣的小桃,又抬眼望向窗内浑然不知、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温柔描摹着夫君衣样轮廓的莫锦瑟。心中涌起的滋味复杂难言。有心疼,有无奈,有惋惜,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陈嬷嬷轻轻拍抚着小桃的背,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与决断:“好了,哭什么!这都是命。小姐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低语,“小桃,咱们是奴婢,认了主子,那这条命就是主子的。主子是龙是虫,是妃是妾,都与我们无关!天塌下来,咱该伺候还是得伺候。记住,外头那些腌臜话,绝不能传到小姐耳朵里!一个字都不行!”她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叮嘱道:“还有,不管外头怎么说,咱心里得有个定盘星!你没瞧见大人对小姐是何等用心?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比寻常人家的正经夫妻还要珍视百倍!小姐性子好,模样好,又怀着他的骨肉,即便如今不能言语,在大人心中那也绝对是头一份!”陈嬷嬷越说,心中那份决心就越发坚硬如铁:“所以啊,管他什么外室内室!在咱们这个院子里,小姐就是正经的当家主母!是咱们的天!她的安康喜乐,就是咱们顶顶紧要的事!那些不知死活的碎嘴泼皮敢嚼舌根,自有大人去收拾!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小姐护周全了!尤其是这最要紧的两个多月!绝不能让她受半分惊扰!明白吗?”陈嬷嬷的目光如同磐石,给小桃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小桃被她坚定的话语感染,抽噎渐渐止住,擦干了眼泪,用力点头:“嬷嬷,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我……我就是心疼小姐……替她不值……”“不值什么?!”陈嬷嬷压低声音,近乎训斥地打断她,“小姐心里有大人,大人心里有小姐!他们两情相悦!这就够了!外头说破天去,也挡不住小姐过得好!行了,把眼泪擦干净,进去伺候!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内室中。莫锦瑟恰好刚放下笔,抬头望向门口。只见小桃和陈嬷嬷并肩走了进来。小桃脸上还带着一丝哭过的红痕,但尽力挤出笑容:“小姐,燕窝要凉了。陈嬷嬷特意煨了好几个时辰呢!”莫锦瑟不疑有他,只当小桃是被什么事小小委屈了一下,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又朝陈嬷嬷点点头以示感谢。她端起那盅香甜的燕窝羹,小口啜饮着,暖意顺着喉咙流下。她心中盘算的,全是待会儿出门的事。放下甜羹,莫锦瑟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雀跃。她拿起书案上那几张刚刚完成、还带着墨香的崭新设计图,对着陈嬷嬷和小桃扬了扬,眼中晶亮,全是兴奋和期待。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出门!去福瑞祥!取衣服!送新图样!陈嬷嬷和小桃心中咯噔一声!两人瞬间交换了一个惊惶的眼神。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形?流言如沸!那些碎嘴的闲汉和探子怕是早就盯着清漪院呢!小姐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去……万一撞上难听的言语,或者……更糟糕的情况……陈嬷嬷立刻上前一步,赔着万分小心劝道:“小姐,您看……这日头正毒,外面人多拥挤又杂乱。您如今身子重了,最是金贵的时候。跑那么远拿东西,太劳累了些!要不……让小桃跑一趟?或者差遣个小子去取了回来便是?您在家安心休息?”小桃也连忙帮腔:“是啊小姐!奴婢认得路,保管给您把衣服取回来!还有那图样,奴婢也带去交给掌柜!您就在家歇着,好不好?”莫锦瑟轻轻摇头,眼中是无法动摇的坚持。她用指尖指了指桌上叠好的图样,又轻轻拍了拍自己隆起的小腹,示意自己精神很好,完全不累。最重要的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清晰地传递着一个固执而甜蜜的念头:她要亲自去拿!她想亲自看到那些即将穿在宋麟身上的新衣,想亲自挑选配饰,她想给他一个完完全全、凝聚了她所有心意的惊喜!她甚至不等陈嬷嬷和小桃再劝,已经起身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她常穿的烟青色绣竹枝的缎面披风,示意小桃帮她更衣。小桃和陈嬷嬷面面相觑,心头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强行阻止。她们太了解莫锦瑟的性子,看似柔和,骨子里却极有主见,尤其是在关于宋麟的事情上。她心意已定,旁人很难更改。陈嬷嬷深吸一口气,知道劝阻无用,只能硬着头皮应对。她给小桃递了个严厉的眼色,示意她打起精神,然后上前一边帮莫锦瑟整理披风系带,一边强作镇定地笑道:“既然小姐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小桃,你可得眼尖手快脚稳当些!千万保护好小姐!”她又转头对莫锦瑟轻声细语,仿佛是安抚自己的紧张:“小姐也莫急,咱就去布庄和旁边那家老字号的‘玲珑坊’瞧瞧配饰,别的地儿人多咱不去。坐马车去,很快就能回来。”她只能寄希望于林七和那位叫“承影”的冷脸侍卫足够强大,祈祷那些该死的嘴碎子别不长眼撞到枪口上!
一行人悄然出了清漪院。莫锦瑟坐在平稳的马车内,心情轻快。她手中还握着一枚小小的墨玉挂件,这是她在设计新衣时就构思好的腰间配饰,一会儿要去玲珑坊找块相配的料子做个好扣子。马车驶入东市街道。外面的喧嚣声透过车帘缝隙隐隐传来。然而,莫锦瑟没有察觉到,今日这条街上的气氛格外不同。许多行人看到那辆眼熟的、曾在福瑞祥布庄前停过的青布马车,目光都变得闪烁游离,带着一种看戏般的猎奇与窃窃私语。他们自动地向两旁让开道路,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偷看。小桃紧紧贴着莫锦瑟的车窗坐着,脸色紧绷,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街边每一个可能冒出污言秽语的方向,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向外挡,似乎想用自己的身形隔断那些窥探的视线。陈嬷嬷坐在另一侧,看似在整理莫锦瑟微乱的裙摆,实则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车外每一个可疑的动静,心跳如同擂鼓。她看到街角几个妇人对她们的马车指指点点,嘴巴快速地一张一合,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神情绝非善意。她立刻不动声色地将车帘拉得更严实了些。而马车内,莫锦瑟对外界的暗流汹涌毫无所觉。她微微歪着头,白皙的手指在掌心那块温润的墨玉上轻轻摩挲,唇角带着一抹恬淡的、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的笑意,偶尔指尖会无意识地抚过裙面下微微拱起的腹部。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沉静的、期待着小宝宝降生以及为所爱之人备礼的温柔光辉里,仿佛车外那个充满恶意揣测的世界,与她毫无瓜葛。她安静地、美好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掌心那份纯粹的爱意和即将到来的圆满。清漪院的孤岛,正无声地驶向喧嚣的漩涡。小桃和陈嬷嬷紧张地护持在两侧,如同最忠勇的卫士,决心用身体和沉默,为她们的“小姐”在流言蜚语中构筑起一道短暂却坚固的堤坝。这份保护的决心,比外界任何恶意都要强大。
青布马车停在城中最大、最负盛名的玉石铺子“璞玉轩”门前。门庭开阔,琳琅满目的玉器在明亮的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前来选购的客人大多衣着光鲜,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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