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弄堂里的“神医”(1/2)

雨下得淅淅沥沥,苏州河两岸的棚户区泡在泥水里。

阿四娘坐在自家漏雨的窝棚门口,手里攥着最后一把米,呆呆地看着雨幕。米缸空了三天,阿四去码头扛了三天大包,昨晚上回家时腿都是抖的,只摸出两个皱巴巴的铜板。

“娘,你先吃点。”阿四蹲在灶台边,把两个铜板买的硬烧饼掰开,把稍微软乎的那半塞到娘手里。

“你吃,娘不饿。”阿四娘又把烧饼推回去,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你出力气的,不吃饱哪能行……”

两人正推让着,弄堂口传来一阵骚动。

“发米了!发米了!教堂发米!”

阿四一个激灵站起来,鞋都没穿好就往外冲。泥泞的弄堂里已经挤满了人,男女老少,个个端着破碗烂盆,眼巴巴地望着弄堂口那辆黑色轿车。

几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正从车上搬下几袋米,动作麻利得很。为首的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撑着一把黑伞,脸上没什么表情。

“排好队,人人有份。”一个男人喊道,“是慈善会捐助的,每个人半斤米,领了就回屋里去,莫要声张!”

队伍立刻乱了起来。有人往前挤,有人喊着“让老人先领”,孩子哭,大人骂,雨声混着人声,弄堂里一片嘈杂。

阿四仗着年轻力壮,硬是挤到了前面。他伸出手里破了个口子的搪瓷碗,眼睛盯着那白花花的大米。

“下一个。”发米的男人舀了一瓢米,哗啦倒进阿四碗里。

阿四捧着碗,手都在抖。他转身想走,突然被那戴眼镜的中年人叫住了。

“小兄弟,”中年人走过来,伞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你娘呢?”

“在、在屋里……”阿四有些警惕。

“老人不方便出来,你再去领一份。”中年人声音很平静,“就说我说的。”

阿四愣住了,随即眼眶一热,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快去吧。”

阿四又挤进队伍,再领了半斤米。他捧着两碗米往家跑,雨水混着泪水流了一脸。回到窝棚,他把米倒进空了大半的米缸里,阿四娘看着那白米,突然就跪在了地上,朝着弄堂口的方向磕头。

“菩萨啊……活菩萨啊……”

阿四连忙把娘扶起来,娘俩抱在一起,在漏雨的棚子里,守着那一点救命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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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法租界马斯南路的一栋洋房里,留声机正放着周璇的《夜上海》。

林楚君穿着一身淡紫色旗袍,斜靠在沙发上,手里翻着刚送来的《申报》。报纸第三版不起眼的位置,登着一则简讯:“据悉,当局正研究米粮配给新规,旨在保障战时供给……”

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楚君,看什么呢?”坐在对面的法国领事夫人玛丽用生硬的中文问道。

“没什么,一些无聊的新闻。”林楚君放下报纸,端起红茶杯,“对了,玛丽,上次你说想学做旗袍?我认识一个老师傅,手艺好得很。”

“真的吗?”玛丽眼睛一亮,“那太好了!你们中国的旗袍,真是……真是太美了!”

两人正说着话,管家进来通报:“小姐,松本先生来了。”

林楚君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随即换上笑容:“请他进来吧。”

松本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林楚君注意到,他眼角有些发红,显然是熬了夜。

“林小姐,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你。”松本的中文很标准,甚至带着点北平口音。

“哪里的话,松本先生请坐。”林楚君示意仆人上茶,“玛丽,这位是松本先生,日本来的技术专家。”

松本与玛丽寒暄了几句,目光又回到林楚君身上:“林小姐,今天来,其实是有个技术上的问题想请教。”

“技术问题?”林楚君掩嘴轻笑,“松本先生真会说笑,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懂什么技术呀?”

“是这样的,”松本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我们最近在测试一种新型的无线电侦测设备,遇到一些干扰问题。我听说林小姐交际广阔,认识不少业余无线电爱好者,想问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最近租界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无线电活动?”

林楚君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无线电?我倒是认识几个喜欢玩这个的公子哥儿,不过都是些纨绔子弟,最多就是听听美国的爵士乐罢了。怎么,松本先生的工作遇到麻烦了?”

松本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有些频段总是有奇怪的杂音,像是人为干扰。”

“哎呀,这我可不懂了。”林楚君摇摇头,“不过松本先生,你们搞技术的真辛苦,眼睛里都是血丝。要注意身体呀。”

她说着,很自然地站起身,走到酒柜前:“要不要喝点酒放松一下?我这里有很好的威士忌。”

就在她转身倒酒的时候,松本的目光迅速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收音机、电话、墙上的装饰……最后落在林楚君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

“松本先生?”林楚君端着酒杯回来,见他发呆,唤了一声。

“啊,抱歉,走神了。”松本接过酒杯,“谢谢。”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大多是玛丽在说法国最近的时尚潮流,松本偶尔附和几句,但林楚君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完全离开自己。

送走松本后,玛丽也告辞了。林楚君独自坐在客厅里,脸色沉了下来。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台。松本已经开始怀疑了,虽然还没有证据,但这种试探本身就是危险信号。

“小姐,高先生派人送东西来了。”管家捧着一个小木盒进来。

林楚君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崭新的口红,法国牌子,最时髦的猩红色。她拧开口红盖子,在底座轻轻一旋,一小卷微缩胶卷掉了出来。

她走进书房,锁上门,拿出专用的放大镜和灯,开始阅读胶卷上的信息。

那是高志杰手写的几行小字:

“米价即将飞涨,情报已散出。松本疑心日重,勿再接触业余无线电圈。新‘节点’测试成功,可保通讯。另:明晚八点,老地方,有事相商。”

林楚君看完,将胶卷凑到蜡烛火焰上烧成灰烬。

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旗袍、妆容精致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她都快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林楚君——是上海滩的社交名媛,还是那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女特工?

她拿起那支新口红,对着镜子仔细涂抹。猩红的颜色在她唇上绽开,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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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雨还在下。

高志杰坐在亭子间的桌前,桌上摊着一张上海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满了密密麻麻的点。那些点代表着已经部署的“信息节点”——百货公司顶楼、俱乐部花房、火车站钟楼、甚至某位汉奸家阳台的花盆底下。

窗外传来黄浦江上轮船的汽笛声,悠长而沉闷。

他拿起桌上一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十几只沉睡的机械“工蜂”。这些是最新的一批,体积更小,续航更长,最重要的是,它们的信号发射模式采用了全新的跳频算法,可以有效避开松本那些侦测设备的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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