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集:《AI创作的伦理权属认定》(2/2)

书房比想象中小,四壁都是书架,最上层摆着周野的照片。老太太正用放大镜看手稿,阳光从雕花木窗照进来,在她银白的发梢上跳跃。

\坐吧。\她指了指藤椅,\阿野以前就坐这儿写诗。\

陈默坐下,椅子发出吱呀的响声。书桌上,摊开的稿纸上有周野的批注,字迹龙飞凤舞,还有用红笔圈出的错字。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你吗?\林晚放下放大镜,\不是因为你用了ai,是因为你让它学阿野。\她拿起一本诗集,\阿野二十岁时,写坏了三百支钢笔,指节上全是茧子。他的风格,是磨出来的,不是算出来的。\

陈默的喉头发紧:\我...我只是想写出好诗。\

\好诗是带着体温的。\老太太翻开一页,\你看这句'煤烟在月光里洗澡',是他在矿区看到的真事。ai能算出意象的组合概率,算不出那种呛人的味道。\她顿了顿,\陆明宇给我看过你们小组的框架,说要标注'ai辅助创作'。其实标不标注不重要,读者能看出来——就像赝品永远缺一口气。\

陈默望着墙上的照片,周野笑得一脸桀骜。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二岁时,在图书馆读到周野的诗,那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后来他开始写诗,在作业本背面、在餐巾纸上,那些稚嫩的句子里,藏着最纯粹的热爱。

\我想撤诉了。\林晚突然说,\昨天收到个快递,是个中学生寄来的,说看了《硅基月光》,开始读周野的诗了。\她笑了笑,\阿野总说,好诗是种子,能发芽就行,不管是谁播的种。\

她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本:\这是阿野的创作笔记,你拿去看看。他也用过工具——早年用打字机,后来用电脑。但他说,工具是桥,不是船,到了对岸就得下来自己走。\

陈默接过本子,封面已经磨得发亮。翻开第一页,是周野用钢笔写的:\所有技术都是手的延伸,别让它变成脑的替代。\

胡同里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清脆得像句诗。陈默突然明白,他害怕的不是诉讼,而是自己早已在算法里,弄丢了那个握着钢笔、心跳如鼓的少年。

四、框架背后的齿轮

陆明宇把最后一版框架草案发给印刷厂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办公室的白板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签,有被划掉的\ai着作权\,有打着重号的\人格权保护\,还有他用红笔写的\创作透明度\。

三个月前,小组刚成立时,争论比会议室里更激烈。技术派坚持\ai独立创作\,认为复杂算法生成的内容已经具备独创性;人文派则主张\全面禁止\,担心ai会彻底摧毁创作的神圣性。

\小陆,看看这个。\实习生推来一份报告,是用户对\笔灵\的使用调查。数据显示,68%的使用者会输入\模仿xx风格\的指令,32%的人直接将ai生成的内容署上自己的名字投稿。

陆明宇揉了揉太阳穴。他想起上周去拜访一位老画家,老人指着满墙的画作说:\我年轻的时候,为了画好竹子,在竹林里待了三年。现在的年轻人,用ai扫一遍郑板桥的画,就能生成一百张'竹石图'——可那竹子里,没有风的声音。\

框架里最棘手的,是\风格模仿\的界定。算法本质是模式识别,禁止模仿,几乎等于废掉ai创作工具的半条命。深脑科技的ceo甚至亲自来找他,许诺只要松口,就能拿到七位数的顾问费。

\陆哥,法院那边传来消息,陈默和林晚和解了。\实习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陈默公开道歉,还把奖金捐给了文学基金会,专门资助青年创作者。\

陆明宇点开新闻,陈默的照片里,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笑得很坦然。他想起第一次见陈默,那个男人蜷缩在沙发里,反复说\我只是太想写出好东西了\,像个迷路的孩子。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视频。屏幕里,父亲正对着ai绘画软件捣鼓,老太太在旁边指挥:\把牡丹的颜色调亮点,像你爸年轻时画的那样。\父亲去世十年了,母亲总说,看ai画的画,就像他还在身边。

陆明宇突然懂了。技术从来不是问题,关键是人类如何安放自己的欲望与情感。ai可以是镜子,映照我们的才华,也可以是面具,掩盖我们的懒惰——但最终,选择成为什么的,依然是我们自己。

他拿起笔,在框架的最后加上一行字:\创作的伦理,本质是人的伦理。\

窗外的阳光漫进办公室,照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那些关于算法、版权、人格权的争论,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们要守护的,不只是法律条文,更是人类创作中那点不可复制的、带着瑕疵的真诚。

五、新的笔迹

陈默再次提笔时,是在社区图书馆的自习室。他没用电脑,面前摊着的是最普通的稿纸,笔是十块钱三支的圆珠笔。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沙沙的声响。他写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涂改,有时一个词要琢磨十几分钟。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纸页上投下窗框的影子,像个温柔的计时器。

他在写一个关于ai诗人的故事:机器人写下无数完美的诗,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为一句\月亮像块被啃过的饼干\流泪。直到有一天,它的程序因故障出错,写出一句病句,反而被人类称赞\充满生命力\。

写到结尾时,陈默的眼眶热了。他想起林晚的话,想起周野笔记里的批注,想起那些被自己删掉的、笨拙的诗句。原来创作从来不是追求完美,而是袒露真实——哪怕真实里有犹豫、有瑕疵、有不合逻辑的温柔。

手机震动,是编辑发来的消息,说看到了他的道歉声明,问他有没有新作品。陈默想了想,拍下桌上的手稿,回复:\还在写,有点慢,但这次是我自己写的。\

编辑很快回了个笑脸:\慢没关系,我们等。\

陈默放下手机,继续写字。笔尖在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像他此刻起伏的心绪。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沙沙作响,这一次,听起来像在为他鼓掌。

不远处的书架上,新到了一批书,最显眼的位置摆着《ai创作伦理权属框架》白皮书。封面上,陆明宇的名字旁边,印着一行小字:\所有技术都是手的延伸,而手,永远连着心。\

夕阳西下时,陈默终于写完了最后一句。他合上笔帽,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月亮正悄悄爬上来——那是属于人类的、带着煤烟味和咖啡渍的、不完美却无比真实的月光。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陆明宇收到了印刷厂送来的样书。他翻开扉页,突然想给父亲写封信,说说自己参与制定的这个框架,说说那些关于创作与人性的争论。他拿出信纸,决定不用语音输入,而是亲手写下每一个字,就像小时候,父亲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那样。

笔尖落下的瞬间,他仿佛听见无数支笔在同时书写——有古代文人的毛笔,有周野的钢笔,有陈默的圆珠笔,还有未来孩子们手中的、尚未发明的笔。那些不同的笔迹,穿越时空,在纸上汇成同一句话:

我们因创造而成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