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历史的尘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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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楚云飞被楚怀远严令卧床静养。参汤药汁不断,加上年轻身体的旺盛生命力,他确实感到气力一日日恢复。但比身体恢复更快的,是他对周遭环境的适应和大脑的飞速运转。

他不再像初醒时那般惶惑,而是开始冷静地观察、倾听、分析。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与他自身深厚的历史知识逐渐融合,勾勒出1910年南京城一幅清晰而压抑的图景。

小翠是主要的信息来源之一。这个心地单纯的丫鬟,在楚云飞有意的引导下,几乎知无不言。

“少爷,您病着这些天,外面可不太平哩。”小翠一边替他整理书案,一边絮叨着,“听说武昌那边又闹了乱党,抓了好多人。咱们南京城里也风声鹤唳的,巡防营天天查街。”

楚云飞心中一动,状似无意地翻着手中的一本旧书:“乱党?是革命党吧。孙文那些人的同党?”

“哎呦我的少爷,您可小声点!”小翠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砚台,紧张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革命党’这三个字可不能随便提,要杀头的!老爷前几日还嘱咐府里上下,在外绝不可妄议国事。”

楚云飞点点头,不再追问,心中却已明了。1910年,同盟会领导的起义此起彼伏,虽然多次失败,但已沉重动摇了清廷的统治根基。距离那场终结帝制的惊天巨响,只剩不到一年时间。这座六朝古都,如今正沉浸在王朝末日前的压抑与躁动之中。

从下人的闲谈中,他确认了现在的确切日期——宣统二年,农历八月初,公历1910年9月初。秋风已带了些微凉意,吹拂着这座即将迎来历史巨变的城市。

这日下午,楚云飞感觉身体好了大半,便起身在自家院子里慢慢走动。楚家宅邸位于城南乌衣巷,不算特别显赫,但也是三进三出的院落,青砖黛瓦,庭院深深,显示出主人官宦人家的身份。只是,府中仆役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惶之色,行走间脚步匆匆,低声交谈时也带着警惕。

他信步走到前院,靠近门房时,听到两个年纪较大的仆人在廊下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弹劾老爷的折子,怕是已经到京城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是府里的老仆楚福。

“唉,真是飞来横祸。老爷为官清正,怎么就惹上了这等麻烦?”接话的是门房老周,声音里满是忧虑。

“还不是因为去年那桩江北的盐案?老爷秉公处理,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如今人家攀上了袁宫保(袁世凯)的门路,势大压人,这是要往死里整啊……”

“丁未年那档子事儿都过去三年了,余波还没消停?这官场上的倾轧,真是……”

“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谈话声戛然而止。

楚云飞站在月洞门后,心中波澜起伏。零碎的信息终于拼凑起来了。

“丁未政潮”(1907年),清廷内部以袁世凯与军机大臣瞿鸿禨、岑春煊之间的激烈权斗,最终袁氏获胜,瞿、岑被罢黜。但斗争余波持续数年,官场清洗不断。父亲楚怀远,一个南京官场的中层官员(两江总督衙门文案,掌管文书案牍),竟也被卷入了这高层斗争的余波之中。直接对手是那个“袁大人”——袁海峰,听名字似是袁世凯的远房宗亲或门人,借着袁宫的势,正在罗织罪名构陷父亲。所谓的“通匪”信件,便是他们捏造的致命武器。

一旦“通匪”(即勾结革命党)的罪名坐实,在这个敏感时期,抄家、下狱,甚至问斩,都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一股寒意从楚云飞的脊背升起。历史书上的寥寥数语,此刻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不再是旁观历史的读者,而是置身于历史洪流中,随时可能被碾碎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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