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木剑陋巷,离别赠言(1/2)

雨水淅淅沥沥,敲打着青牛镇陋巷两侧斑驳的土墙,在坑洼的石板路上汇成浑浊的细流。独孤无忧——或者此刻,他只是一个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的落魄少年——撑着那把简陋的木剑,站在巷子深处,茫然四顾。

雨水浸透了他单薄的粗布衣衫,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混沌的痛,像塞满了打碎的镜片,偶尔有尖锐的碎片闪过——辉煌的神殿、惨烈的厮杀、冰冷绝望的赌局、还有……一双温柔到让人想落泪、却又沉重到无法承受的眼睛。那是谁?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无意义的幻痛。当务之急,是弄明白自己在哪儿,然后……活下去。

巷口传来吆喝声、孩童的嬉闹、还有食物的香气。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胃里传来一阵紧缩的鸣叫。他需要食物,需要避雨的地方,需要了解这个世界。

握紧手中唯一的“倚仗”——那把可笑的木剑,少年迈开虚浮的脚步,朝着巷口的光亮和人气走去。木剑粗糙的剑柄摩擦着他掌心的嫩肉,那点微弱的温热感似乎稳定了一些,像黑暗中一盏风里残烛,虽不明亮,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就在他即将踏出陋巷,汇入小镇模糊街景的刹那——

巷口的阴影里,空间如同水纹般轻轻荡漾了一下。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是个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衣着同样朴素,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眉眼清朗,气质温润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最奇异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混沌星云在缓缓旋转,蕴含着一种包容万物又归于虚无的意蕴。

少年猛地停步,警惕地将木剑横在胸前——尽管这动作和他这身板配合起来毫无威慑力。但他从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熟悉感与吸引力,仿佛……仿佛看到了某种残缺的镜子,映照着自己模糊的轮廓。

青年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在他手中的木剑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那混沌星云似乎加速流转了一瞬,随即归于平静。他没有敌意,反而流露出一种深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悲悯与疲惫。

“果然……在这里。”青年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清晰,“这副模样……还真是,彻彻底底的‘从头再来’。”

少年蹙眉,声音因虚弱和警惕而沙哑:“你……是谁?认识我?”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依旧阴沉的天空,雨水落在他身上,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隔绝,丝毫未湿。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蕴含着太多少年此刻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姓云,单名一个阳字。”青年说道,目光重新落回少年脸上,“至于你……你可以叫我一声‘兄长’,虽然严格来说,我们本是一体。”

“一体?”少年更加困惑,握剑的手却莫名松了一丝。对方的话语和气息,都让他生不出强烈的敌意,只有更深的迷茫。

“很长的故事,关于轮回,关于分割,关于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尝试。”云阳(姑且称之)缓缓走近几步,雨水在他身前三尺自然分开,“我们的‘父母’,以巨大的代价,将你送到了这里,一个因果纠缠最浅、可能性最多的地方。也……找到了我。”

“我们曾经并肩而战…”

他顿了顿,看着少年空空如也、只有最基础气感的丹田位置,仿佛能透视那层沉重的灰色枷锁与九道黯淡的环。

“他们告诉我了一切。关于那个‘假如来’的阴谋,关于我们被当做‘柴薪’和‘变数’豢养的九世轮回,关于上一次……你输掉的那场赌局,以及东方因此付出的代价。”

少年(独孤无忧)的身体猛地一震!虽然记忆依旧模糊,但“赌局”、“输掉”、“代价”这些词汇,像钥匙般瞬间打开了他意识深处某个紧锁的匣子,汹涌而出的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铺天盖地的情绪——极致的自信、随之而来的崩塌、无法理解的荒谬、还有那淹没一切的、冰冷刺骨的绝望与悔恨!

“我……输了?”他喃喃道,脸色更加苍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我……害了……大家?”

云阳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责备,只是平静地陈述:“从结果看,是的。你的自信,你的选择,被敌人利用,成为了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东方诸神的神念因赌约消散,文明烙印暂时沉寂,诡异因此降临,世界滑向未知的混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打在少年空洞的心上。那刚刚因木剑而泛起的一丝微弱温热,几乎要被这冰冷的现实彻底浇灭。

“所以……你是来责备我的?还是来告诉我,我罪孽深重,不配拥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少年抬起头,眼中除了茫然,开始涌出痛苦与自我质疑。

云阳摇了摇头。

“不。”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多了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我找你,不是来和你一起沉浸在过去的错误里,更不是来告诉你,你该走哪条‘正确’的路。”

他直视着少年逐渐被痛苦侵蚀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愿意为我过去每一次选择导致的错误结果‘买单’,承担它带来的一切后果,就像现在,我站在这里,看着这个因我(们)而变得更加糟糕的世界,感受着这份沉重。”

“但是,我从不后悔我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少年愣住了。

“因为每一个决定,无论后来被证明多么愚蠢、多么错误,都是在那个当下,以我当时的认知、阅历、对世界和人性的理解程度,所能做出的、我最相信的选择。”云阳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我从来不怀疑自己做选择时的眼光和心意。之所以最后事与愿违,看起来像个笑话,那只是因为——我那时候的能力,还配不上我的眼光和野心。”

“就像你,上一次,你觉得你很强,你觉得看穿了哈迪斯,你觉得能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错了吗?从选择的角度,没错。那是基于你当时所感知的力量、所获得的信息、所拥有的自信做出的判断。你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擅长’,超出了你当时的‘认知范畴’,你的‘能力’(对因果和规则的理解)不足以支撑你的‘判断’。”

“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云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平静笑容,“我大大方方为我当时的‘认知局限’买单。也没什么好自责的。因为就算时光倒流,把我放回那一刻,以我当时的心智和见识,我还是会踩进同一个坑里。”

雨水顺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怔怔地听着,这些话像狂风,吹散了他心中刚刚升腾起的浓重自我否定与悔恨的乌云,虽然露出了底下依旧荒芜的土地,却也带来了不一样的、更加冷冽却也更加清晰的空气。

“你相信命运吗?”云阳忽然问。

少年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茫然。

“我曾经信,后来又不信,现在……我信,但信的方式不一样了。”云阳望向巷口外灰蒙蒙的天空,“我始终相信,我们所走的每一条路,所遇到的每一个人,所留下的每一份遗憾,甚至所犯的每一个错误……都是我们应该经历的。没有这些,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也不会有站在这里的‘你’。”

“对错,不由一时的心意或结果简单判定。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所谓‘绝对正确’的选择等着你去挑。”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剑,看向少年,“真正能让一个选择变得‘正确’的,不是选择本身,而是选择之后——你有多相信它,有多坚定地去走这条路,有多大的决心和能力,去把这条看上去可能荆棘遍布、甚至一开始就选‘错’了的路,走成属于你自己的、最好的路!**”

“相信你当下的选择!坚定你自己的选择!”云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在雨巷中回荡,“不要总是回头去看,去批判当时的自己多么愚蠢。没意义。人不可能每一步都走得精准无误。重要的是——向前看,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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