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 尸体是个爬杆人,案件甩锅大理寺(2/2)

二来,若是不查,任由此事掩埋无声,又恐纸终包不住火。万一哪日风声走漏,传到了朝中旁人耳中,尤其是那些立场相左之人的耳中,届时他们必将逮住机会大做文章?

那么我李值云,多年经营的清正之名,必将毁于一旦,不仅会被认定与公主一党,更会落得个徇私包庇之罪——到了那时,才真是百口莫辩,进退皆绝。

“这可怎么办呢……”李值云焦躁地揉了揉额头,指尖微微发颤。她从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走到了步履维艰、步步泥泞的局势里去。不过短短数月,先前看似明朗的前路竟已遍布荆棘。她望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每一份都像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压在心头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窗外天色渐暗,浓云低垂,大雪茫茫。仿佛也映照着她此刻的心境。

她想起不久前还曾在会议上言辞铿锵、信心满满地提出计划,如今却仿佛被现实狠狠掴了一掌。冰台司转型,诏狱兴建,满朝皆对冰台司侧目相看,人人自危……

种种问题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将她困在中央。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却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这一次,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中。

窗外的雪片越落越急,把窗沿染成了霜白色,案上的烛火被寒风卷得摇晃,将李值云的影子拉得老长。她伸手按住案上的《冰台司刑名辑录》,指尖碰到书页上的褶皱,那是她前日翻得太急留下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亮起说话的声音。

“李司台。”

门帘被轻轻掀起,沈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股湿冷的寒气。他身后的几个冰台卫抱着个用青布裹着的物件,一脸认真的站在雪里。

“龙首渠的下半截身子找到了?”李值云抬头,目光落在他们怀里的布包上。

沈悦点头,低声说道:“属下猜着,水流一至,被冲出的位置也一至。所以就在发现上半身的附近寻找。果不其然,在附近的一个转弯处找到了。罗仵作刚比对过,断口的砍痕和上半身完全吻合——是同一把砍山刀砍的。”

他掀开布角,露出半截冻得僵硬的腿,脚踝上还缠着根褪色的红绳,“还有这个,死者脚上的红绳,是街头‘福兴楼’卖的平安绳,去年腊月我给画秋买过一个,一模一样。”

李值云看着那根红绳,绳结是双钱结,编得很结实。

她从前听说过,爬杆人大多来自流浪的杂耍班子,彼此之间,会互赠平安绳,每次演出之前,也会佩戴。

李值云长长叹了声气,指尖按了按紧锁的眉间,终于沉声道:“听我吩咐,把这两段尸身,以及今日的卷宗,全部移交大理寺吧,交给徐少卿处置。”

沈悦怔了一瞬,不解地望向李值云,眼中浮出几分困惑与迟疑。他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却见李值云只是淡淡一摆手,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去吧,速办。”

人群走了,李值云望着窗外,夜色如墨浸染窗纸,杂飞的雪片正如她的心情。

她的半边身影,被吞没在昏黄烛光触及不到的暗处。

时下,她所能想到的,也可能唯一的解困方法,便是把这烫手山芋转交他人了。

徐少卿终归是世家子弟,官职也在自己之上,又有大理卿庇护。那么,此事到了大理寺的堂前,一切纷争终有了断的可能。

而她,不过是想从这潭浑水中,勉强挣出一线喘息之机。

……

此时的徐益,也就是徐少卿,刚收拾完毕他桌案上的文书,准备下值。

却突然有人来报,沈悦来了。

“叫他进来吧。”

稍后,沈悦入内,肩上落满了雪。

两人密谈了一刻,这一刻钟里,沈悦说出了李值云的为难。

“属下冷眼瞧着,李司台该是遇见难处了。”

“她似乎不方便查,也不敢查。”

“在来时的路上,属下翻了翻卷宗。这才突然想到,昨日清早,冰台司曾接到一册文书,督办灵台的铜鸟失窃案。”

“又于昨儿下午,听来了一句话——公主说,撤案吧。”

沈悦挤着眼睛,“也许公主,便是那个叫李司台左右为难之人呐。”

一刻钟后,沈悦走了。

徐益身边的随从忍不住问:“公子,这案子牵扯到公主,会不会……”

徐益打断他:“怕什么?”他拿起桌上的笔,在卷宗上批了“受理”两个字,“大理寺是明镜高悬之地,不管是谁,犯了法都得审。”

他抬头,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远处大理寺的牌楼也染成白色,“去,把福兴楼的老板叫过来,明日清晨问话。”

随从应了,转身出去。

徐益坐在案前,翻开卷宗,里面夹着一张李值云的便签,字迹工整:“此事实在难为,拜托了。”

他盯着那行字,嘴角露出一丝暖笑,拿起茶碗,茶已经凉了,可心口炽热。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继续翻卷宗。

烛火摇晃,照得他的影子落在墙上,显得形单影只。

但此刻,他对于迎面而来的难题,不在乎。他想到帮助李值云渡过难关之后,两个人一定关系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