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童年炕上神秘经历(2/2)
我娘听完,用筷子轻轻敲了下我的碗沿,嗔怪道:“准是你小子睡癔症了!做梦了吧?炕上就咱仨,还能有谁?”
我爹也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就是,我睡得沉,起没起夜我自己还不知道?定是你小子看花眼了,要不就是窗户纸上的树影晃的。”
连最疼我的奶奶,也摸着我的头,慢声细语地说:“好孩子,准是魇着了。今天奶奶给你煮个安神的鸡蛋吃吃就好了。”
家人们一致认定是我看错了,或者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在他们的笑声和安慰声中,我也开始动摇了。是啊,月光,树影,睡迷糊了,小孩子想象力丰富……这些解释听起来多么合理。我努力说服自己,是的,一定是看错了。那个年纪,被大人否定后,很容易就会怀疑自己的感知。
于是,这件事就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泛起几圈涟漪后,便沉入水底,被日常的生活琐事覆盖了。我照常上学,下学,和伙伴们疯跑,似乎真的把它忘了。
直到很多年后,我离家在外工作,有一次整理旧物,翻出一张当年在老炕上拍的全家福。看着照片上那熟悉的炕席,那个夜晚的记忆,如同被封印的鬼魅,猛地冲破时间的枷锁,无比清晰、无比鲜活地再次浮现眼前。
那一刻,我无比确信,十岁那年的冬夜,我没有看错。
那个黑影,它不是梦,不是幻觉,也不是树影。它真真切切地存在过,从炕的那一头,走到了我这一头。我甚至能再次感受到脚穿过那片虚无时的冰凉触感。
它到底是什么?这个疑问,从此萦绕在我心头。
后来,因为工作关系,我接触了一些研究民俗和地方志的朋友,偶尔在一次闲聊中,我把这段童年经历当作奇闻异事讲了出来。没想到,其中一位年长的、专门收集民间传说的高老师,听后沉思了良久。
他告诉我,在我们老家那一带,特别是旧时睡大炕的年代,类似的传闻其实并不少见。老人们有一种说法,叫做“炕头影”。
这种“炕头影”,通常不是恶灵。它往往是这户人家早已过世、但对家和家人仍有深深眷恋的祖先魂魄。他们舍不得离开曾经生活的地方,会在特定的时辰,比如夜深人静、阴阳交替之时,回来看看,沿着生前最熟悉的路径走一走。因为它并无恶意,所以只是安静地出现,又安静地消失,不会打扰活人。
高老师还说,还有一种可能,与那铺炕本身有关。老炕用的土坯,是从地里取土,和着麦秸夯打的。炕洞里常年累月烧着柴火,柴薪草木,取自山林。土和木,都是承载记忆的东西。有时候,某些强烈的意念、残留的景象,可能会在某种不为人知的条件下,被记录下来,又在特定的环境(比如相似的月光、温度、湿度)下,像放映旧电影一样重现出来。我看到的,或许是很久以前,某个夜晚在这铺炕上真实发生过的一幕,一个留存在这炕体材料记忆中的“影像”。
他甚至提出,也可能是我自身的原因。小孩子心思纯净,感应强。在半梦半醒、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处于一种类似“阈限”的敏感状态,可能会窥见一些平常无法感知的维度。而我那一声叫喊和抬脚一探,就像打破了这种微妙的状态,所以那“影像”便消散了。
高老师的几种解释,听起来都比单纯的“鬼魂”要复杂,也似乎更“科学”一点,至少提供了一些思考的方向。尤其是关于“炕体记忆”和“阈限状态”的说法,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安慰。它或许不是冲着“我”来的,它只是一个残留的印迹,一段无意识的回响,恰巧被我这个处于特殊状态下的孩子“接收”到了。
真相到底如何?恐怕永远也难以说清了。它可能是我那位从未谋面、英年早逝的太爷爷,回来看望他的子孙;也可能是这铺老炕,用了几十年,记录下了某个深夜起床的祖先的身影;或者,真的只是我童年大脑一次无比逼真的造梦。
但无论如何,那个冬夜,月光下,老炕上,从另一头悄无声息走到我脚边的黑影,成了我记忆里一个永恒的秘密。它提醒我,在我们所以为的坚实、日常的世界之下,或许还潜藏着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幽微而神秘的暗流。它是我与不可知世界一次短暂的、无声的照面。
如今,老家的房子早已翻新,那铺大炕也拆了很多年。但每次回乡,站在那间屋子的旧址上,我总会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一眼。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旧日柴火燃烧后的暖意,以及那个谜一样的身影所带来的、穿越了漫长岁月的、一丝冰凉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