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秋穗映心诉衷肠,黄土为证许归期(1/2)

九月末,离雁归村抗寒5号的收割日只剩三日。夕阳把层层梯田揉成了熔金,麦香裹着晚风漫过整个村子,晒场上摊着密密麻麻的测产表格,陆承泽正帮晚秋核对最后一组千粒重数据,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远处农机棚偶尔传来的扳手叮当声,成了黄昏里最温柔的底色。

晚秋揉了揉发酸的后腰,把掉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蹭到纸页上的麦粉,留下浅浅的印子。这些天她连轴转,既要核对测产数据,又要安排秋收的人员、工具,眼底藏着掩不住的疲惫,可看着表格上“千粒重56克”“亩产预估750斤”的数字,嘴角又忍不住扬起来——这是全村人用汗水泡出来的成果,也是赵卫东、林晓燕、陆承泽这些知青,隔着山海、跨过岁月,守出来的希望。

“歇会儿吧。”陆承泽递过一杯温好的酸枣水,目光落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上。那双手,掌心磨出了厚厚的茧,指节因为常年握铁锹、扒泥土,有些变形,就连指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泥土印记。他忽然想起1974年的夏天,也是这样一个麦香漫溢的黄昏,刚下乡的他跟着晚秋蹲在试验田里测抗寒5号的出苗率,晚秋的手被锋利的麦芒划开一道血口子,却只是咬着牙用泥土按了按,就继续数苗。那时候他慌手慌脚地从知青点翻出仅剩的一包草药,蹲在田埂上给她包扎,看着她额角的汗珠和不肯认输的眼神,心底就悄悄漾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情愫。

那年晚秋还是村里的妇女队长,刚二十出头,却已是学大寨的排头兵,带着妇女队挖渠、育苗、抢收,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而他,是城里来的知青,带着一股子书生气,却也跟着村民们一起,把脚扎进黄土里,跟着老农技员选种、测数据,和赵卫东、林晓燕一起,把抗寒5号的初代种子,一粒一粒播进雁归的薄地里。那时候的日子苦,顿顿是莜麦糊糊配咸菜,夜里点着煤油灯整理数据,可只要看着晚秋在田埂上喊“学大寨,不服输”的样子,他就觉得浑身的劲都攒在了一起。

只是那年月,知青返城的风一阵紧过一阵,他不敢把这份心思说出口。后来他考上省农业大学,临走前的清晨,晚秋来村口送他,塞给他一包炒得焦香的南瓜子,说:“承泽,好好学,等咱的抗寒5号试种成了,你一定要回来尝尝新麦馍。”他攥着那包南瓜子,看着她站在老槐树下的身影,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说了一句“我会的”,就转身上了车。这一走,就是三年,那包南瓜子的香,和晚秋的那句话,成了他在农大图书馆熬夜翻资料时,最温暖的念想。

“想啥呢?”晚秋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她端起酸枣水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疲惫散了些许,“数据都对完了?咱的抗寒5号,总算没辜负咱这些年的功夫。”

陆承泽回过神,看着她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的侧脸,鬓角有几缕悄悄泛白的头发,那是这些年操持村里的事,熬出来的。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些年,晚秋一个人扛着村里的大小事,学大寨、试种新麦、办推广会,把一个原本靠天吃饭的小村子,带成了周边的高产样板村,她把自己的青春,都揉进了雁归的黄土里。

“在想当年。”他蹲下身,捡起一张被风吹落的表格,上面是1974年的测产数据——千粒重48克,亩产不足400斤,和眼前的数字比起来,恍若隔世,“想当年咱仨蹲在育苗棚里,为了选一粒好种,熬到后半夜,晓燕困得直打盹,卫东就给她掐麦秆玩,你却还在灯下记数据。”

晚秋笑了,眼角的细纹漾开,像梯田里温柔的纹路:“咋能忘?那年试种失败,穗子全是瘪的,咱仨坐在田埂上,哭得像孩子,你还说,要是育不出抗寒的麦种,就不回城里了。”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陆承泽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笔,目光认真地看着晚秋,“当年没说出口的,不只是这话,还有……别的。”

晚秋愣了愣,手里的水杯停在半空,她看着陆承泽的眼睛,那双当年带着书生气的眼睛,如今添了几分沉稳,却依旧亮得像试耕田上空的星星。晒场上的风忽然静了,远处的农机声停了,只有麦香,浓得化不开,裹着两人之间的沉默。

“晚秋。”陆承泽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积攒了五年的勇气,“这三年在农大,我翻遍了所有抗寒作物的资料,熬了无数个夜,不是只为了学技术,是因为我知道,雁归有你,有咱没种成的麦,有我没说出口的心意。我回来,不只是为了帮着秋收,不只是为了推广抗寒5号,我是想留在这儿,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粒饱满的麦粒,沉甸甸地落在晚秋的心上。晚秋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水杯里的酸枣水晃出几滴,落在表格上,晕开了“750斤”的数字。她低下头,指尖摩挲着杯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乱了节奏。这些年,她忙着村里的事,忙着学大寨、搞生产,把自己裹在“晚书记”的身份里,早就忘了,自己也只是个渴望有人并肩的女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