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砺刃(2/2)

说完,他从木台上跳下来,尽管左臂不便,不能用力,却依旧用右手握紧刀柄,开始示范动作。他先迈左腿,身体微微侧转,避开正面的攻击,然后右手持刀,从下往上劈,动作简洁,却带着一股致命的杀伐之气——那是他曾经在战场上练过无数次的动作,早已刻进了骨子里。劈完之后,他又示范格挡,用刀背挡住“敌人”的攻击,再顺势反击,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没有多余的花哨。

下面的人都看呆了,连那些之前当过猎户的人,也忍不住点头——他们平日里打猎靠的是准头,却没学过这样的格斗技巧,此刻看着谢景珩的动作,才明白原来打架也能这么有章法。赵铁柱和王莽作为副手,立刻上前,按照谢景珩的吩咐,把人分成几个小队,每队十个人,赵铁柱带一队练刀,王莽带一队练斧,剩下的少年们则先练木矛,从最基础的队列和刺杀训练开始。

起初,场面确实有些混乱。这些人里,有农民,有猎户,有手艺人,平日里都是自由惯了的,对于这种需要纪律性的军事训练极为不适应。有的队列走得歪歪扭扭,像条蛇;有的练刺杀时,木矛举得高低不一,有的用力太猛,差点戳到前面的人;还有个叫狗蛋的少年,练了没一会儿,手心就磨出了水泡,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咬着牙,继续一遍遍地练习着枯燥的突刺动作,小脸上满是汗水,眼神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倔强——他爹是这次阵亡的王二柱,他说要替爹守好家。

但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偷懒。阵亡同伴的鲜血还在他们的记忆里,坟头的新土还带着湿气,这些像鞭子一样,时时刻刻抽打着他们,让他们不敢停下。就算累得胳膊发酸,就算手心磨出了水泡,也只是揉一揉,歇口气,然后继续练。赵铁柱看得眼眶发热,却依旧板着脸指导:“腰挺直!突刺的时候要用力,矛尖要对准目标!不然怎么戳死敌人!”

林晚也没有闲着。她看着男人们在空地上训练,转身就去了营地边缘,那里有片之前开垦的菜地,只是上次厮杀时被踩坏了不少,只剩下几株顽强的白菜和萝卜幼苗。她找来了所有的妇孺,赵婶、李嫂、还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婆婆,连带着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起拿着小锄头和篮子,开始整理菜地。

她先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压在幼苗上的碎石块捡起来,放在篮子里,然后用小锄头轻轻松土,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婴儿:“这些菜是咱们的命根子,得好好照料,等它们长好了,咱们就能多口饭吃。”赵婶跟着她一起松土,手里的锄头虽然小,却用得很熟练:“林丫头你放心,俺们肯定好好种,绝不让它们渴着饿着。”李嫂则带着几个孩子,去溪边打水,用陶罐一点点往菜地里浇,孩子们虽然力气小,却跑得很勤快,嘴里还念叨着:“菜苗快长大,快长大。”

除了种菜,林晚还开始有计划地教导妇人们辨认和采集更多种类的草药。她把自己之前采来的草药都拿出来,摊在一块干净的布上,有柴胡、薄荷、艾草,还有止血的三七和消炎的蒲公英。她拿起一株薄荷,指着叶子说:“这个是薄荷,叶子上有绒毛,闻着有股清凉味,采回去晒干,煮水喝能退烧,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还能消炎。”她又拿起三七,展示着根茎:“这个是三七,根是暗红色的,能止血,要是受伤流血了,把根磨成粉敷在伤口上,很快就能止住。”妇人们都听得很认真,有的还拿出小石子,在地上画草药的样子,生怕记不住。林晚还教她们怎么处理伤口,用干净的布条蘸着煮过的草药水,轻轻擦拭伤口,再敷上草药粉,简单又有效,能预防疫病。

鲁木匠的“工坊”则成了营地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他的工坊就在窝棚旁边,是用几块木板搭的简易棚子,里面堆满了木头、铁屑和各种工具,锯子、刨子、锤子,应有尽有。之前他只做些木矛和弓箭,自从谢景珩跟他说了弩机的原理后,他就来了兴致,开始尝试复原和改进一些更复杂的武器和工具。

此刻,他正坐在一个木凳上,手里拿着一块铁料,用小锤子一点点敲打。铁料在火里烧得通红,他拿出来时,还冒着热气,敲打的时候,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营地里格外显眼。他的徒弟小三子,正蹲在旁边,帮他递工具,时不时还问一句:“师傅,这刀要敲到啥时候啊?”鲁木匠头也不抬,手里的锤子没停:“得敲出刀刃的弧度,还要磨锋利,不然砍不动东西。”除了腰刀,他还在研究弩机,他画了张简易的图纸,铺在木板上,图纸上画着弩弓、弩臂和扳机的样子,他一边看图纸,一边用木头做模型,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却也不气馁,只是说:“再改改,肯定能成。”

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晨雾早已散去,阳光洒在星火谷里,暖融融的。空地上,男人们的训练还在继续,喊杀声此起彼伏,虽然不算整齐,却透着股越来越强的韧劲;菜地边,妇人们还在照料菜苗,孩子们的笑声偶尔传来,冲淡了些许悲伤;工坊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停,像是在为星火谷的新生伴奏。

星火谷,就像一块被投入洪炉的生铁,在血与火的淬炼后,并未碎裂,反而在痛苦的锻打下,一点点剔除着骨子里的软弱和松散,凝聚起坚韧的内核。空气中,除了尚未完全散去的悲伤,更多了一种砺刃般的、尖锐的磨砺声——那是生命在绝境中挣扎的声音,是家园在守护中重生的声音,是所有人齐心协力,想要把日子过下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