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槐香深处藏旧影 (中)旧地寻踪揭往事(2/2)
“弄丢了。”老板娘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沈先生说参展时人多手杂,画不知被谁拿走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林老师又气又急,哭了好几天,说那画里有她母亲种的第一株荷、第一棵槐。加上那时家里催她回老家嫁人,说‘女孩子家抛头露面学画画,不像样子’,她就灰了心,收拾行李回了北方,从此再也没拿起过画笔。”
妮妮捧着画册的手开始发抖,画页上的《槐下荷风图》在泪眼里渐渐模糊。原来母亲当年放弃画画,不是因为不爱,是被最信任的人伤了心;原来自己从小就爱往槐树下的荷塘跑,爱用手指在地上画荷花,不是偶然,是刻在骨子里的传承——母亲把对画的念想,悄悄种进了她的血脉里。
“沈先生后来找了她很多年。”老板娘看着窗外的雨,眼神悠远,“每年都来我这茶馆坐几天,问有没有林老师的消息。他说‘我欠她一幅画,欠她一辈子的道歉’。直到前年,他最后一次来,病得已经走不动路了,还让我把这枚银簪收好,说‘要是哪天能找到林老师的家人,就把簪子还回去,当年借了她的画,还弄丢了,这簪子是她最喜欢的,不能再留着了’。”
妮妮从布包里取出那枚银簪,放在画册上。簪头的槐花纹和画里的槐花,竟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总在夜里摩挲着枕头下的一个布包,里面就是这支簪子,只是那时她还小,不懂母亲眼里的怅惘。原来那不是普通的银簪,是母亲对画的执念,是沈书言藏了一辈子的愧疚。
“林老师后来……过得好吗?”老板娘轻声问,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妮妮点点头,泪珠子落在画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嫁给了一个木匠,就是我父亲。父亲很疼她,家里的院子里种满了槐树和荷花,她说‘不画了,看着真花也挺好’。”
她想起父亲总说,母亲做饭时爱哼一支没调的曲子,说那是“画荷时想的调子”;想起母亲教她扎槐花辫,说“槐花要选刚开的,像画里的荷苞,嫩得能掐出水”。原来那些细碎的温暖里,都藏着母亲未说出口的过往,藏着对画的爱,对槐荷的痴。
阿哲握住妮妮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进来。他看向画册里林婉的字迹,忽然懂了沈书言笔记本里那句“故人之托,此生难偿”——他的愧疚从来不止于妮妮,更有对林婉的亏欠;他那些年的执拗,或许不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想以另一种方式,完成对“守初心”的承诺。
雨渐渐小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茶馆的木桌上,给画册镀上了层金边。妮妮把银簪轻轻别在画册的封面上,像给这段尘封的往事,系了个温柔的结。她知道,母亲当年的遗憾,沈书言的愧疚,此刻都在这雨过天晴的光里,慢慢舒展成了释然——有些亏欠不必偿还,有些执念不必说破,只要那份对美的热爱、对初心的坚守,能在血脉里传承,便是最好的结局。
老板娘端来新沏的龙井,茶香混着窗外的槐香漫进来,甜得人心头发软。“留下吧。”她看着妮妮手里的画册,笑着说,“林老师的画,就该由懂它的人收着。”妮妮点点头,把画册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母亲未说完的故事,抱着那段藏在槐香深处的旧影。
离开茶馆时,雨已经停了。巷口的老槐树下,几瓣槐花落在妮妮的油纸伞上,带着淡淡的香。她抬头望向南方画院的方向,仿佛能看到年轻时的母亲和沈书言并肩站在槐树下,一个执笔,一个研墨,风里飘着画纸的脆响,像首未完的歌。
原来有些缘分,早已在岁月里埋下伏笔,绕了千里万里,终会在某个雨天,某个茶馆,某个翻开旧画册的瞬间,轻轻绽放,带着槐香,带着荷韵,带着跨越两代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