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墨痕暗覆旧书缘 (下)槐下和解释前嫌(1/2)

苏晚在小镇住了下来。王婶把画室旁的小房间又收拾了一遍,换上新浆洗的蓝印花布窗帘,窗台上摆了盆从荷塘掐来的睡莲,粉白的花瓣在晨光里微微张合,像在轻轻呼吸。苏晚每日清晨都会去老槐树下坐坐,带着沈书言生前喜欢的白梅,坐在那块刻着“共生”纹样的青石旁,絮絮叨叨地说些往事——说他小时候偷摘邻居家的梅子,被追得满巷跑;说他第一次给她画肖像,把眉毛画成了毛毛虫;说他攥着画笔发誓“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时,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妮妮和阿哲没有回避。他们把沈书言来小镇后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她:他带着策展人来骗画时的慌张,被戳穿后蹲在地上的崩溃,病中望着荷塘的沉默,刻木牌时抖得握不住刀的手,还有临终前那句“能把故事留在‘共生卷’里,我就知足了”。阿哲翻出沈书言刻废的木牌给她看,那些歪歪扭扭的梅枝、刻错又磨掉的纹路,像他挣扎一生的轨迹;妮妮则打开《共生卷》,指着关于他的章节,那里没有苛责,只有对一段复杂人生的坦诚记录——“他曾迷失于虚荣,终在临终前寻回一丝清明”。

苏晚捧着那本《共生卷》,指尖抚过沈书言刻的“共生”木牌插图,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木牌上的三棵树在纸上静静伫立,仿佛能听见槐叶的簌簌、荷风的飒飒、梅蕊的轻颤。“我恨过他,”她的声音很轻,像落进荷塘的雨,“恨他一声不吭就消失,恨他为了虚名骗了你们,更恨他让我等了这么多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她顿了顿,望着窗外的老槐树,枝头的新绿在风里摇晃,“可现在看到这些,才明白他活得有多累。他不是天生的坏人,只是被‘证明自己’的执念捆住了,像只扑火的飞蛾,明知会烧了自己,还是忍不住往前冲。”

几天后,三人一起去了沈书言的墓前。苏晚换上了件月白的连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梅瓣,手里捧着一束刚从城里买来的白梅,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她把花轻轻放在墓碑前,指尖拂过石上的“共生”纹样,像在抚摸一段尘封的时光。“书言,”她的声音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不怪你了。”

风穿过槐树叶,“沙沙”地响,像是在应和。“你总想着成名,想着给我好日子,却忘了日子本就是两个人慢慢过的。”她蹲下身,用手帕擦掉墓碑上的浮尘,“到了那边,别再跟自己较劲了。好好画画,画你喜欢的梅,画你亏欠的荷,画你从来没敢面对的自己。”说完,她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时,眼里的泪已经干了,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轻。

妮妮看着墓碑上的纹样,忽然觉得沈书言的一生,也是“共生”的一种悲剧注脚——他的才华与虚荣共生,像槐枝缠着菟丝子,最终被绞得喘不过气;他的爱意与自私共生,像荷与泥,本是相依,却因贪念成了拖累。可即便如此,他临终前刻下的木牌,终究是把这纠缠的“共生”摊开在了阳光下,成了一面镜子,照见人性的复杂,也照见救赎的可能。

“苏阿姨,”妮妮轻声开口,阳光透过槐叶落在她脸上,带着细碎的暖,“书言骗了我们,这是事实。但他最后那段日子,修补《槐荷图》时的专注,刻木牌时的虔诚,是真的想弥补。”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槐苗,新叶在风里舒展,“我们把他的故事写进《共生卷》,不是为了记恨,是想让看到的人知道,欲望会迷了心,但真诚永远有回头的路。就像这棵小槐树,哪怕种在墓碑旁,也能长出新绿。”

苏晚握住妮妮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却带着种坚定的力量。“谢谢你,妮妮。也谢谢阿哲。”她的目光扫过画室的方向,那里飘来淡淡的槐香,“是你们让我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挣扎,也让我明白,放下不是原谅他的错,是放过困住自己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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