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木与花的共生(上)刻刀裁光阴(2/2)
刻刀凿木的“咚咚”声,在画室里响了起来,不重,却很有节奏,像心跳,又像时钟的滴答声,敲出个温暖的节奏。阿哲刻得很专注,眼睛盯着枣木,连妮妮在旁边画画都没注意。他刻到第二朵莲时,手指忽然一滑,刀尖在枣木上划了道浅疤,不长,却很明显,像块白玉上多了道痕。
阿哲皱起眉,正要拿起砂纸把疤磨掉,妮妮却按住了他的手。“别磨掉,”妮妮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这疤像颗小月牙,多好看啊,是你太急着把莲送给我呢。”她指着那道疤,眼睛弯成了月牙,“你看,要是在疤旁边刻片叶子,刚好能把它遮成叶底的阴影,像莲长在叶子下面,多有意思。”
阿哲的耳尖腾地红了,像被夕阳染了色。他没说话,却照着妮妮说的,在疤旁补了片小小的叶。叶子刻得很细,边缘带着点锯齿,刚好把那道疤遮了大半,只露出一点点,真的像叶底的阴影,藏在莲旁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才不是……”阿哲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话没说完,却看见妮妮偷偷拿起画笔,在画里那只手的指尖,添了点枣木色的屑,像他刚才蹭在手上的那样,小小的,却很显眼。
暮色慢慢漫进来,从窗棂缝里钻进来,把画室染成了暖黄色。阿哲放下刻刀时,枣木上的两朵莲已初见模样。哥哥的莲与阿哲的莲,在木牌中间慢慢缠成了一股,像两条河汇进同一片海,又像两根藤绕着同一根柱子,你依着我,我靠着你,再也分不开。阿哲把木牌举到窗前,夕阳透过木纹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每片光斑里,都像藏着个跳动的蕊,闪着光,像星星,又像眼睛。
“还差最后一朵。”妮妮把画纸往他眼前推,画里的莲心处,多了个小小的“哲”字,刻痕里填着金粉,亮得很。“明天刻完它,咱们就把木牌拼起来,好不好?”妮妮的声音里带着点期待,眼睛盯着阿哲,像在等他点头。
阿哲握着刻刀的手轻轻抖了抖,刀尖在最后一朵莲的位置悬着,没落下。他忽然觉得,这最后一朵莲,要等个特别的时刻,要等阳光最暖的时候,要等风最柔的时候,才能刻下去。窗外的雏菊不知何时开了朵新的,花瓣是淡紫色的,上面还沾着化霜的水,在暮色里闪着,像在说:别急,最好的莲,要等最暖的光。
他把刻刀收好,放进工具箱里。工具箱是哥哥留下的,铁制的,上面还刻着哥哥的名字。阿哲打开箱子时,忽然发现里面多了块新的创可贴——是妮妮放的,创可贴上面印着小小的缠枝莲,一半是圆润的,像哥哥刻的;一半是张扬的,像他刻的。那连缠在一起,像他们刻在时光里的,未完的故事。
阿哲把创可贴拿起来,贴在刚才被砂纸蹭红的手指上,暖暖的。他看向窗外,暮色已经浓了,远处的山变成了黛色,近处的树也笼在雾里。妮妮还在画画,画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和刚才打磨枣木的声音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阿哲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木,有花,有妮妮,有哥哥留下的念想,时光慢慢的,像刻刀在木头上凿出的痕,每一笔,都藏着暖。
他走到窗前,又摸了摸窗棂上的霜,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点湿痕。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凉意,却不冷,因为画室里有颜料的香,有枣木的涩,还有两个人的呼吸,混在一起,暖得很。阿哲想起哥哥常说的话:木头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他看着桌上的木牌和枣木,忽然觉得,它们好像真的有了灵性,在时光里,等着被刻上更多的故事,等着被缠上更多的莲。
妮妮画完了画,把画纸举起来,对着光看。画里的手握着刻刀,手腕上的莲一半圆一半野,莲心的“哲”字闪着金粉的光。“你看,像不像咱们的木牌?”妮妮笑着问,把画纸递给阿哲。阿哲接过画,指尖触到画纸的温度,是妮妮手心的暖。“像,太像了。”他点点头,眼睛里带着笑。
暮色更浓了,阿哲点亮了画室里的灯。那是盏旧油灯,灯芯燃着,发出昏黄的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长长的,像要缠在一起。阿哲把木牌和枣木放进铁皮盒里,盖好盖子,又把铁皮盒放回原处。“明天再刻最后一朵莲。”他说,声音里带着点期待。“好啊,”妮妮点头,“明天咱们早点来,等阳光最暖的时候刻。”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画室。阿哲锁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内,油灯还亮着,照着桌上的画纸和铁皮盒,暖得很。风还在吹,却不再冷了,因为心里装着暖,装着木与花的念想,装着未完的故事。阿哲想,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阳光会很暖,风会很柔,刻出来的莲,也一定会很好看。
走在回家的路上,妮妮手里拿着那幅画,阿哲手里拿着工具箱。月光从云里钻出来,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银。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并排走在一起,像木牌上的莲,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你说,哥哥看到咱们刻的莲,会不会开心?”妮妮忽然问,声音很轻。阿哲停下脚步,看向月亮,月亮很圆,像哥哥的笑。“会的,”他说,“他一定会很开心。”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枣木的涩,又带着点颜料的香。阿哲想起哥哥刻的九十六朵莲,想起自己刻的两朵莲,想起明天要刻的最后一朵莲,忽然觉得,时光好像真的被刻刀裁成了碎片,每一片里,都藏着暖,藏着爱,藏着木与花的共生。而他们,就在这些碎片里,慢慢走,慢慢刻,把未完的故事,一点点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