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点一线的寻常(上):晨光里的旧书与风(2/2)
她低头翻书,指尖划过一页时,触到个硬硬的东西。掀开一看,是片干了的栀子花,夹在书缝里。花瓣是浅褐的,像被阳光晒褪了色,却还能看出当年的饱满——边缘没有蔫,是舒展的,想来摘的时候是全盛的模样。叶脉像细细的金线,绕着叶柄弯成个温柔的弧度,连叶尖那点小缺角都显得可爱。
“这是外婆夹的?”她捏着叶柄轻轻提起来,花瓣轻得像片羽毛。母亲正摆筷子,闻言点头:“那年她种的栀子开得最好,满院子都是香的。她摘了最香的一朵,说要让诗也沾点花气,夹进去时还跟我说‘书有了花香,读起来才不燥’。”
妮妮把花瓣凑到鼻尖,其实闻不到什么香了——干了这么多年,香气早散了。可她偏觉得有股淡淡的暖,不是花的香,是外婆的手温——想来外婆夹花时,指尖是轻的,怕弄疼了花瓣;是母亲的笑声,当年她抱着书跑,说“外婆,诗真的香了”,外婆肯定笑着应“是呀,是呀”;是旧时光里慢慢酿的甜,像罐蜜,放得越久,味越醇。
风又吹进来,这次带了点楼下的声响。先是卖早点的阿婆在喊“热乎的包子——菜包肉包都有——”,声音被风揉得软乎乎的,不吵,倒像在打招呼。接着是隔壁的小孩背着书包跑,书包带一颠一颠的,嘴里念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念到“歌”字时还跑调了,自己咯咯笑起来。还有自行车的铃铛声,“叮铃——叮铃——”,脆生生的,从街这头响到街那头,又慢慢远了。
妮妮合上书,把那片栀子花小心夹回去,夹在母亲写那行小字的旁边——这样,外婆的花,母亲的字,就靠在一起了。她抬头时,看见母亲正往她碗里夹葱油饼,饼上的芝麻在光里亮闪闪的。忽然觉得,这寻常的早晨,就像一首没写完的诗,有晨光当纸,有花香当墨,连风都在轻轻押韵。
第3章(上)
想起昨夜读的句子:“日子是细水长流的软,藏在粥碗里,藏在旧书间,藏在你抬眼时,恰好落在我身上的暖。”原来真的是这样。就像此刻,粥是暖的,书是暖的,母亲的笑是暖的,连风里的声响都是暖的。那些最寻常的碎光,像散落在地上的珍珠,捡起来串一串,拼起来,就是一生的温柔。
正如古人说“人间至味是清欢”,这晨光里的旧书与风,这粥香里的絮语,大抵就是清欢本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