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咬清梨(九)(2/2)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晚梨?”是傅清辞的声音,“你还好吗?”

苏晚梨擦干眼泪,开门。傅清辞看见她红肿的眼睛,什么也没问,只是张开手臂。

她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为母亲,为外婆,为自己,为这二十二年的所有委屈和伤痛。

傅清辞紧紧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很久,苏晚梨才慢慢平静。她抬起头,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傅清辞,我妈妈让我放下仇恨,好好活着。”

“那你怎么想?”

“我想听她的话。”苏晚梨说,“但有些事,必须做完。苏明城的股份我要拿回来,刘子墨那边要解决,还有我生父……至少,我要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认我。”

“我帮你。”傅清辞说,“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苏晚梨看着他,忽然问:“傅清辞,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从一开始的互相利用,到现在的不离不弃……为什么?”

傅清辞沉默了很久,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到院子里,在梨树下站定。

夕阳正好,金红色的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脸上。

“晚梨,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评价你母亲的吗?”他忽然说。

苏晚梨愣住:“你父亲认识我母亲?”

“见过几次。”傅清辞说,“我父亲说,陈婉清是他见过最有生命力的女性,像野火,烧到哪里都生机勃勃。他说,如果她生在傅家,会是比任何男人都出色的继承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傅文渊和一个女孩的合影,女孩笑得灿烂——是母亲。

“这是……”

“你母亲帮过我父亲一个大忙。”傅清辞说,“傅氏早年有一个海外项目出了问题,是你母亲牵线搭桥,找了关键人物才解决。我父亲一直很感激她,说她有恩必报,有情有义。”

他收起照片,看着苏晚梨:“所以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眼熟。后来查到你母亲是陈婉清,我才明白那种熟悉感从哪里来。晚梨,我接近你,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海南地块。但越了解你,越觉得,你继承了你母亲最好的部分——坚韧,聪明,重情义。”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也继承了她的不幸,被辜负,被利用。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苏明城,不想辜负你,不想让你再经历你母亲经历过的痛。”

苏晚梨的眼泪又涌出来,但这次是暖的。

“所以,”傅清辞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简单的梨花形状钻戒,“苏晚梨,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是为了交易,不是为了合作,只是因为我想和你共度余生,想保护你,想让你快乐。”

梨花戒指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苏晚梨捂住嘴,眼泪不停地流。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想过会是现在,在这里,在这种时候。

“傅清辞,我……”

“不用立刻回答。”傅清辞站起来,把戒指盒放在她手里,“你先拿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无论答案是yes还是no,我都接受。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是真的,从今往后,只对你一个人真。”

苏晚梨握着戒指盒,盒子还带着他的体温。她抬头看着他,这个她曾经以为只是猎手的男人,此刻眼神清澈如少年。

“给我一点时间。”她最终说,“等所有事情了结,我给你答案。”

“好。”傅清辞微笑,“我等你。”

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不是占有,不是情欲,只是一个承诺般的触碰。

晚风吹过,梨树沙沙作响。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不知是哪座寺庙的晚钟。

在这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傍晚,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终于向彼此敞开了最柔软的部分。

也许前路依然坎坷。

但至少,他们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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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苏晚梨在傅氏法律团队的陪同下,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追讨陈婉清在苏氏集团的15%股份及相应分红。同时,她将海南地块10%的产权,以市场价转让给傅氏——这是她和傅清辞商量后的决定,既解决了傅氏项目的需求,也让她拿到一笔可观的资金。

消息一出,商界震动。

刘子墨气急败坏,打电话威胁,但苏晚梨直接拉黑了他。刘建国那边倒意外地平静,据说是在观望——苏晚梨的身世传闻已经在高层圈子里传开,没人敢轻举妄动。

林国栋约苏晚梨又见了一次面,这次是在一个安全的茶室。

“你生父想见你。”他开门见山,“但他现在被调查,不方便公开露面。他让我问你的意思。”

苏晚梨捧着茶杯,很久没说话。

“晚晚,我知道这对你很难。”林国栋叹气,“但他……也有他的苦衷。这些年,他暗中为你做的事,比你想象的多。你外婆能平安把你带大,你在南城能过得那么顺利,都有他的影子。”

“那为什么现在才想见我?”苏晚梨问,“因为我闹出的动静太大,他不得不面对?”

“一部分是。”林国栋很诚实,“但更多是,他觉得亏欠你。他知道你母亲去世了,知道你外婆也走了,你现在一个人……他想弥补,哪怕只是一点点。”

苏晚梨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有理想,有抱负,想改变这个世界。”

“他怎么评价我母亲?”她忽然问。

林国栋愣了愣,然后笑了:“他说,婉清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最美的回忆。他书房里一直摆着婉清的照片,虽然不能让人看见,但他每天都会看。”

苏晚梨的鼻子发酸。

“见一面吧。”她最终说,“但要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而且,我要傅清辞陪我。”

林国栋点头:“可以。我来安排。”

见面的时间定在一周后,地点是城郊一个不起眼的私人会所,安保级别极高。

那一周,苏晚梨一直在做准备——心理上的准备。她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男人,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不知道这场迟了二十二年的父女相见,会是什么场面。

傅清辞一直陪着她,没多问,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想独处的时候离开。

出发前一晚,苏晚梨又做了噩梦。这次不是母亲,是她自己,站在悬崖边,身后有很多手在推她。她惊醒,浑身冷汗。

傅清辞睡在隔壁,听见动静过来,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又做噩梦了?”

苏晚梨点头,靠在他肩上:“傅清辞,我害怕。”

“怕什么?”

“怕见面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轻声说,“怕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怕自己会恨他,或者……更糟,不恨他。”

傅清辞明白她的意思。恨了二十二年,如果发现那个人其实没那么可恨,那她这些年的坚持算什么?

“晚梨,听我说。”他捧住她的脸,“无论你生父是谁,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还是你。你是陈婉清的女儿,是陈秀英的外孙女,是在南城长大的苏晚梨。这些不会变,也不能变。”

“那你呢?”苏晚梨看着他,“如果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麻烦,你还会……”

“会。”傅清辞打断她,“晚梨,我傅清辞这辈子,认定的事不会改,认定的人不会放。你是我认定的人,无论你是谁的女儿,无论前面有什么麻烦,我都不会放手。”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苏晚梨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窗外的月光,也映着她的脸。她忽然觉得,也许母亲当年没等到的那个“不会放手的人”,她等到了。

她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很轻,很快,像蝴蝶掠过水面。

傅清辞怔住,然后眼神深了深,但他克制着,只是回吻了她的额头。

“睡吧。”他说,“我在这儿陪着你。”

那一夜,苏晚梨握着他的手,睡得很安稳。

梦里没有悬崖,没有血,只有一片梨花海,和两个并肩行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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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当天,天气很好。

会所在半山腰,四周是竹林,很隐蔽。苏晚梨和傅清辞到的时候,林国栋已经在门口等。

“他在里面。”林国栋神色严肃,“我只能陪你们到门口,接下来,是你们父女的时间。”

苏晚梨深吸一口气,看向傅清辞。后者握紧她的手:“我在这儿等你。”

她点头,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

房间里很简单,中式风格,窗前站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她,身材挺拔,穿着深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但梳得整齐。听见开门声,他缓缓转身。

苏晚梨看见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很儒雅的脸,五十多岁,眼角有细纹,但眼神清明锐利。他的眉眼……确实和她有几分相似。

两人对视,时间仿佛静止了。

良久,他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晚梨?”

苏晚梨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走过来,脚步很稳,但苏晚梨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在她面前停下,仔细地、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像要把她刻进骨子里。

“像,真像婉清。”他轻声说,眼眶红了,“尤其是眼睛。”

苏晚梨的眼泪掉下来。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但停在半空,最终只是递过一方手帕:“别哭,孩子。是爸爸对不起你。”

这句话击溃了苏晚梨所有的防线。她捂住脸,泣不成声。

二十二年的委屈,二十二年的疑问,二十二年的等待,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他轻轻抱住她,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哽咽:“对不起,晚梨。爸爸来晚了。”

窗外,竹林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温暖的光斑。

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迟到了二十二年的父女,终于相拥。

而门外,傅清辞靠着墙,听着里面隐约的哭声,闭上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如果父亲还在,看见他找到想共度一生的人,应该也会这样拥抱他吧。

人生总有遗憾。

但幸好,还能弥补。

还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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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预告】

父女相认带来短暂的温暖,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严峻的考验:苏晚梨生父的政敌利用她的身份大做文章,一场针对她生父的政治风暴正在酝酿。刘子墨狗急跳墙,联合王美玲试图抢夺苏氏剩余资产,甚至雇人对苏晚梨下手。傅清辞为保护她身陷险境,重伤入院。在病床前,苏晚梨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戴上了那枚梨花戒指。而林国栋带来最后的消息:当年傅文渊的车祸,可能和苏晚梨生父的政敌有关,傅明远只是棋子。所有线索串联成一张巨大的网,猎手与猎物、棋子与棋手、爱与恨、复仇与救赎的终局之战即将到来。苏晚梨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手握所有底牌,这一次,她要为自己、为母亲、为所爱的人,下最后一盘棋。而棋盘的对面,是整个黑暗的过去。她会赢吗?或者,赢的定义是什么?答案,在梨花盛开的那一天,终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