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对面邻居不拉窗帘(二)(2/2)
小雨正处于既需要安全感又抗拒变化的年龄。夜里常常做噩梦,醒来哭喊着要妈妈。她有时紧紧粘着周屿,有时又对他发脾气,认为他“取代”了爸爸的位置。
周屿努力承担起监护人的责任,但显然力不从心。他取消了接下来六个月的所有外出拍摄计划,转而接了一些本地和可以在家完成的工作。但照顾一个 grieving 的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更是情感上的全情投入——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擅长的。
一天晚上,小雨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周屿安抚她睡下后,独自走到阳台。我跟着出去,发现他正望着对面我的旧公寓——那里已经租给了别人。
“记得我们以前吗?”他轻声说,“就那么隔着窗户对望,简单,自由。”
“你后悔吗?”我问,心里有些紧张。
他转身看我,眼中满是疲惫:“不,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好。我甚至没有过一个正常的家庭,怎么给小雨一个?”
这是周屿第一次主动谈起他的童年。我知道他父母在他少年时期离婚,双方都不愿意抚养他,他是在几个亲戚家轮流长大的。
“正因为你知道失去家庭的痛苦,所以你才会更努力地给小雨一个家。”我说。
他握住我的手:“幸好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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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的摄影展如期举行,尽管他一度想取消。我坚持让他继续,这对他和小雨都很重要——生活必须继续,即使在伤痛中。
展览入口处挂着的正是那张《归途》——我在医院照顾他时被拍下的照片。许多人在那幅作品前驻足,被其中流露出的亲密与依赖所打动。
小雨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紧张地拉着我的手。这是她父母去世后第一次参加公开活动。
“晚晚阿姨,那些人为什么都看着舅舅的照片?”她小声问我。
“因为舅舅用相机讲了一个美丽的故事,而人们喜欢美丽的故事。”我解释道。
当周屿被要求发言时,他抱着小雨走上台。聚光灯下,他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却也更加坚强。
“这个展览原本是关于远方和探索。”他的声音在展厅中回荡,“但最近我学到,有时最艰难的旅程不是翻越最高的山,而是穿越最深的伤痛。”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雨,继续道:“《归途》这幅作品对我意义非凡,它记录了我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而现在,我又站在了另一个转折点上。我学会了,家不是地方,而是人。而爱...爱是选择在艰难时刻依然坚守。”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小雨紧紧搂着周屿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在那刻,我看到了我们的未来——不完美,充满挑战,但充满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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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结束后,我们的生活逐渐找到了新的节奏。
周屿把书房改成了小雨的房间,墙上贴满了她的画作和他们的合影。我的画具和周屿的摄影设备不得不共享客厅空间,常常是他的三脚架挨着我的画架,我的颜料堆在他的相机包旁。
一天晚上,小雨睡着后,周屿和我终于有时间独处。我们坐在沙发上,中间堆着待洗的衣物和儿童读物。
“记得我们以前的样子吗?”周屿笑着问,“干净的客厅,有序的工作空间,安静的夜晚。”
我靠在他肩膀上:“现在这样也不错,更有...生活气息。”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没有正式感谢你,为了这一切。你本可以选择离开。”
“爱不是选择只在容易的时候留下,”我引用他展览开幕式上的话,“而是选择在艰难时刻依然坚守。”
他转身面对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在巴黎未能拿出的戒指盒:“那么,你愿意继续坚守吗?和我,和小雨,和这个混乱但充满爱的家?”
我看着他手中的戒指,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不是我梦想中的浪漫求婚——没有塞纳河畔的夕阳,没有单膝跪地的完美时刻。有的只是洗衣机运转的嗡嗡声,隔壁房间孩子平稳的呼吸,和生活中最真实的琐碎。
“是的,”我微笑着回答,“我愿意。”
他为我戴上戒指,然后我们接吻,在堆满衣物的沙发上,像两个找到归途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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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生活从来不会因为一个美好的承诺就变得一帆风顺。
婚后生活与我们想象的截然不同。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度蜜月,周屿的工作和我接近截止期的项目,加上小雨开始上学后的各种适应问题,让我们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打仗。
更微妙的是,我和周屿的关系也面临着考验。我们很少有时间独处,更别提重温那些深夜不拉窗帘的浪漫时刻。现在我们的窗帘总是拉得严严实实——一方面是为了小雨的睡眠,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累得几乎一倒在床上就睡着。
“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看夜景了?”一天晚上,周屿突然问。我们刚把小雨哄睡,各自面前堆着工作。
我抬头,揉了揉疲惫的眼睛:“不记得了。”
他站起身,拉起我的手:“就今晚,十分钟。”
我们走到阳台,初秋的夜风已有凉意。对面的公寓里,我的旧居现在住着一对年轻情侣,他们正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头靠着头,像极了从前的我们。
“有时候我会想念那些日子。”周屿轻声说,“就我们两个人,简单,自由。”
我靠在他身上:“你想后悔吗?”
“不,”他立刻回答,“只是...需要适应。我感觉自己同时在失败——作为一个不够专注的艺术家,一个不够周到的丈夫,和一个不够称职的舅舅。”
我握住他的手:“你不是一个人在工作,记得吗?我们是一个团队。”
他笑了,那是我许久未见的轻松笑容:“对,一个团队。”
2挪威资料,开始自学简单的挪威语单词时,我们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家不是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周屿在家庭会议上说,“而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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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个月是紧张的准备工作。我协调自己的工作安排,确保能在挪威远程完成;周屿与项目组敲定细节;小雨则在学校提前学习部分课程。
在这忙碌的间隙,周屿和我终于找到了独处的时间。小雨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我们难得拥有了一个安静的下午。
“记得我们以前怎么度过这样的下午吗?”周屿从后面抱住我,我正在整理行李清单。
我笑着转身面对他:“通常是从客厅开始,以卧室结束?”
他吻了吻我的脖子:“提议依然有效。”
我们做爱,缓慢而深情,像是重新熟悉彼此的身体。事后,我们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条纹。
“有时我害怕,”周屿突然说,“害怕我会像我的父母一样,无法给小雨稳定的家庭。”
我撑起身子看他:“你和你父母完全不同。你选择了留下,选择了爱,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
“但如果我失败了怎么办?如果这个决定对小雨不好怎么办?”
我握住他的手:“父母都会担心自己是否做得够好。但这种担心本身,就证明你是个好家长。”
他把我拉近,深深地吻我。在那个吻中,我感受到了他的恐惧,也感受到了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