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平原广泽 新世界的开端（1/2）

就在船队上下被饥饿、疾病和绝望折磨得奄奄一息，连徐福那描绘的“仙山”蓝图都开始在大多数人心中褪色，变得比海市蜃楼还要虚幻的时候，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在最不经意的瞬间。

那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灰蓝色的琉璃。了望塔上负责执勤的水手，是个名叫黑齿的年轻人，因为长期缺乏维生素，牙龈溃烂，牙齿也松动发黑，得了这么个外号。他正有气无力地靠在桅杆上，眼皮耷拉着，半睡半醒，脑子里盘旋的不是仙山，而是一碗热腾腾的、撒了盐粒的粟米粥。

忽然，他揉了揉被海盐渍得生疼的眼睛，又用力揉了揉，然后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挺直了身体，脖子伸得老长，死死盯着远方的海平线。

那里，在晨雾与海水的交界处，出现了一抹极其模糊、但绝非幻觉的……黛青色阴影！

一开始，他以为是海市蜃楼，或者是自己饿昏了头产生的幻觉。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但那抹阴影依旧还在，甚至随着船只的缓慢前进，似乎在逐渐变得清晰、扩大！

那不是云，不是浪，那轮廓……那轮廓是……

“陆……陆地！！！是陆地！！！”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用尽了生命全部力气的嘶吼，从黑齿的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声音是如此尖利、如此狂喜，瞬间撕裂了船上死气沉沉的寂静！

“什么？陆地？”

“在哪？在哪？”

“真的吗？不会是看错了吧？！”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条船，不，整个船队都炸开了锅！原本瘫在甲板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人们，挣扎着、蠕动着、互相搀扶着，疯狂地涌向船舷，无数双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死死地盯向黑齿所指的方向！

那抹黛青色的影子，在海天之间，如同神只的恩赐，越来越清晰。它没有金光万道，没有仙鹤翔集，没有琼楼玉宇，但它拥有此刻世界上最动人的形态——它是坚实的、广阔的、可以承载生命与希望的——陆地！

“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是山！还有树林！”

“呜呜呜……终于……终于到了……”

“仙山！一定是仙山！”

欢呼声、哭泣声、语无伦次的呐喊声汇聚在一起，如同雷鸣般响彻海面。许多人跪在甲板上，涕泪横流，朝着那陆地的方向拼命磕头，感谢满天神佛，感谢徐福仙师，感谢一切他们能想到的存在。就连一向沉稳的徐福，在快步走出船舱，亲眼确认那并非幻觉后，也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紧握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混合着庆幸、茫然与决绝的光芒。

石生激动得浑身发抖，对着东方连连作揖，嘴里念叨着：“仙师指引！果然是仙师指引！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他觉得之前所有的磨难，都是仙人对他们信念的考验。

阿蘅和其他的童男女们，也挤在人群中，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未知“仙境”的好奇与畏惧。

船队鼓足最后残存的力气，调整风帆，朝着那片救命的陆地驶去。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兴奋的情绪渐渐被一种新的疑惑所取代。

这……似乎和传说中金光闪闪、云雾缭绕的仙山不太一样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而原始的土地。海岸线曲折，覆盖着茂密的、深绿色的森林，那树木高大得超乎想象，种类也与中原截然不同。远处有起伏的山峦，但并非陡峭入云的仙山，而是敦实而雄浑。一条宽阔的河流从森林深处蜿蜒而出，注入大海，河口形成了肥沃的冲积平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植物和某种陌生花朵的浓郁气息，生机勃勃，却也带着蛮荒的味道。

“这……仙山怎么……长得如此……朴实？” 一个士兵挠了挠头，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没有白玉铺地，没有金砖砌墙，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从未被人类踏足过的原始森林和旷野。

徐福站在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海岸。他心中雪亮，这里绝非什么蓬莱仙山。没有长生不老药，没有骑鹤的仙人。但，这重要吗？对于身后这几千个历经磨难、濒临崩溃的人来说，这片能够提供淡水、食物和落脚点的土地，就是真正的“仙境”！

“靠岸！寻找合适的登陆点！” 徐福果断下令，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和权威。此刻，他不再是求仙的方士，而是一个带领部族寻找新家园的领袖。

船队小心翼翼地沿着海岸线航行，最终选择了一处水流平缓、有沙滩和淡水河流入海口的港湾作为登陆点。当船只终于触碰到坚实的沙滩或河岸时，幸存者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船，跪在土地上，亲吻着潮湿的泥沙，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这一路所有的恐惧、委屈和绝望都宣泄出来。

但他们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他们忙着取水、寻找可食用果实和搭建临时营地的时候，森林的边缘，出现了一些身影。

那些人皮肤呈古铜色，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们身材不算高大，但体格精悍，身上穿着简陋的兽皮或麻布，脸上、手臂上刺着奇异的青色纹身，头发用骨簪或绳索束成各种发式，有的甚至断发（与中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截然不同）。他们手中拿着石矛、骨箭和简陋的木弓，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好奇，以及一丝……面对闯入者的敌意。

是当地的土着！（暗示绳文人\/弥生人）

“野人！是野人！” 有秦军士兵惊恐地大叫起来，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青铜剑和弩机。

土着们看到这些穿着奇怪（宽袍大袖的方士、身着玄甲或皮甲的士兵）、乘坐着巨大“木屋”（船只）闯入他们领地的不速之客，也明显紧张起来。他们发出尖锐的、含义不明的呼哨声，更多的土着从森林中钻出，隐隐对登陆点形成了包围之势。

语言不通，文化迥异，猜忌像藤蔓一样迅速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