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修车铺的轮胎印记(1/2)
暴雨像一块被撕碎的灰布,从镜海市的天空倾泻而下,砸在“西门修车铺”褪色的蓝白招牌上,溅起的水花在水泥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带着铁锈味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门口那辆待修的永久牌自行车车座上敲出“哒哒”的声响。西门?用袖子擦了擦布满水汽的眼镜,指尖触到镜片边缘的裂痕——这是上周帮小柱子修自行车时,被失控的三轮车蹭到摔碎的,此刻裂痕里卡着的水珠,让她看什么都像蒙着一层模糊的泪。
铺子深处,一个老旧的铁盒被她藏在货架最底层,里面除了矿难相关的物件,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西门?和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站在一起,左边是张伟,右边是王建军,三人手里举着刚修好的自行车,笑容灿烂。那时她刚接手修车铺,张伟和王建军是她最早的常客,也是她在这座陌生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可如今,物是人非,只剩下这张照片和满铺子的回忆。
“师傅,能修吗?”
一个沙哑的男声突然从雨幕里钻出来,惊得西门?手里的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工具箱里。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裤的男人站在雨帘中,裤脚沾满了泥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东西,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砸在胸前的工牌上——那是“镜海煤矿”的红色工牌,照片上的男人笑容灿烂,只是现在他的眉头皱得像拧成一团的铁丝,眼神里藏着某种不敢言说的急切。
西门?弯腰捡起扳手,金属的冰凉透过橡胶手套传到手心,她指了指旁边的旧藤椅:“先进来躲躲雨,什么东西这么金贵?”她的目光在男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男人犹豫了一下,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修车铺。铺子不大,靠墙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型号的零件,生锈的齿轮、磨损的刹车片、卷边的内胎,在昏黄的日光灯下泛着陈旧的金属光泽。墙角的旧木箱上,放着小柱子上次落下的奥特曼贴纸,旁边是半盒没吃完的饼干——那是小柱子偷偷塞给她的,说“师傅修自行车辛苦,要补充能量”。
男人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露出一本泛黄的硬壳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矿下日志”四个字,字迹被水洇得有些模糊,但笔画间的力道却清晰可见。西门?的目光突然顿住了——笔记本封皮的右下角,有一道月牙形的划痕,和她上周在小柱子自行车车座下发现的那张贴着月亮图案的信纸边缘的划痕,一模一样。
“这是……”西门?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伸手想去碰那本日志,却被男人猛地按住了手。
“别碰!”男人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这是我哥的,他……三年前在矿难里失踪了,这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刚才骑车过来时不小心掉进了水坑,里面的纸都湿了,我怕……”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被淹没在窗外的雨声里,只有肩膀不住地颤抖,像寒风中摇曳的枯枝。
西门?的心猛地一沉。三年前的镜海煤矿矿难,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小柱子的爸爸也是穿着这样的工装裤,揣着给儿子买的橡皮,走进了那座永远没有再出来的矿井。小柱子后来告诉她,爸爸说“等这次下井回来,就带他去公园看月亮”,可最后回来的,只有一张盖着红章的失踪证明,和一双沾满煤尘的劳保鞋。那天,她关了修车铺,陪着小柱子在矿井口坐了一夜,看着来来往往的救援人员,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哥叫什么名字?”西门?轻声问,她抽出被男人按住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笔记本封面的水渍。
“张伟,”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大家都叫他老张,他是矿上的技术骨干,那天本来轮休,是替……替一个家里有急事的工友去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男人勾着肩膀站在矿井口,左边的正是张伟,右边的男人眉眼间竟和小柱子有几分相似——那是小柱子的爸爸,王建军。
西门?的呼吸骤然停滞。她想起上周修小柱子的自行车时,在车座下发现的那张画着月亮的信纸,背面的字迹虽然潦草,却能看清“等我回家”四个字,当时她只当是小柱子爸爸留下的念想,却没想到,这背后还藏着这样的关联。更让她震惊的是,照片上的张伟比她记忆中苍老了许多,或许是常年在矿下工作,脸上布满了风霜。
“我叫张强,是张伟的弟弟,”男人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道,“我哥失踪后,我就从老家来镜海市找他,在矿上干了三年,每天都在矿道里转,希望能找到点线索,直到昨天,我在整理他的旧物时,发现了这本日志,里面夹着一张……一张自行车的草图,上面写着‘小柱子的车,要修牢点’,我打听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西门?的眼睛突然热了。她转身从货架最上层取下一个铁盒子,打开时,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响——那是她这三年来收集的,和矿难相关的物件:小柱子爸爸的旧矿灯、张伟的工牌复制品、其他遇难矿工的安全帽碎片,还有那张画着月亮的信纸。她把信纸拿出来,放在日志旁边,两张纸上的字迹虽然不同,却都带着同一种对家人的牵挂。
就在这时,修车铺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股冷风夹杂着雨水灌了进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请问,这里是西门修车铺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西门?和张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我是这里的师傅,请问有什么事?”西门?站起身,挡在张强和工作台前。
男人走到工作台前,目光落在那本矿下日志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听说,你们有一本关于镜海煤矿矿难的日志?我是来收购的,开个价吧。”
张强猛地站起来,拳头紧握:“你是谁?这不是用来卖的!”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本日志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带来麻烦。如果你们识相点,拿着钱离开这里,不然……”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西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本日志里可能藏着矿难的真相,而眼前的男人,很可能是当年矿场的相关人员,想要销毁证据。她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是拿着钱离开,保住自己和张强、小柱子的安全,还是坚守正义,保护这本日志,揭开矿难的真相?
“我们不会卖的。”西门?坚定地说,“这本日志是逝者的遗物,也是真相的见证,我们不能让它落入坏人手中。”
男人脸色一沉,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工作台上:“别给脸不要脸!我再问一遍,卖不卖?”
张强挡在西门?身前,眼神决绝:“有本事你就冲我来!想拿日志,先过我这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修车铺的门再次被推开,小柱子举着一把破伞,浑身湿漉漉地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西门师傅!”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因为跑得太急而有些喘,“我找到爸爸的东西了!”
小柱子的出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皱了皱眉,收起匕首,冷哼一声:“你们最好想清楚,别自找麻烦。”说完,他转身走出了修车铺,消失在雨幕中。
西门?和张强松了一口气,看着小柱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柱子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工作台上,解开布包,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饭盒,饭盒上印着“劳动模范”四个字,盖子上贴着一张小小的月亮贴纸——和日志封面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张强看到饭盒的瞬间,突然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饭盒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这是……我哥的饭盒,”张强哽咽着说,“他当年得了劳动模范,矿上奖励的,他总说要留给小柱子,说等他长大了,要做个像爸爸一样的男子汉。”
小柱子歪着头,看着张强,又看了看西门?,小声问:“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吗?”
张强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柱子的头,他的手掌粗糙,带着常年握矿镐留下的老茧,却异常温柔:“认识,你爸爸是个英雄,他和我哥一起,在矿下救了很多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塑料纸包着的糖,塞进小柱子手里,“这是你爸爸当年最爱吃的水果糖,他总说,等出井了,要给你买一大罐。”
小柱子接过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甜!就像爸爸给我买的糖一样!”
西门?看着眼前的一幕,鼻子一酸,转身走到货架旁,拿出那辆待修的永久牌自行车——这是张伟当年骑的车,三年前矿难后,被矿上的人送到这里来修,却一直没人来取。她掂了掂手里的扳手,深吸一口气:“张强,小柱子,我想,我们可以一起把这辆车修好,作为对张伟和王建军的纪念。”
她的话音刚落,修车铺的门突然被再次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群穿着雨衣的人,为首的是矿上的工会主席,他的脸上带着焦急:“西门师傅,不好了!矿下发现了疑似失踪矿工的遗物,但是井口被塌方堵住了,需要人手帮忙清理!”
张强猛地站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我去!我哥可能还在下面!”
小柱子也拉着西门?的衣角,仰着小脸说:“师傅,我也想去,我想找爸爸!”
西门?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工作台上的日志、饭盒和信纸,突然觉得手里的扳手变得沉甸甸的。她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去矿场,可能会遇到危险,而且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还在暗处盯着,随时可能出现;如果不去,就可能永远失去找到张伟和王建军遗体的机会,也无法揭开矿难的真相。
最终,她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但小柱子,你不能进去,太危险了,你在矿场门口等我们,好吗?”小柱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暴雨还在下,三个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修车铺里昏黄的灯光,照着那些静静躺着的物件,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等待的故事。而在矿道深处,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正悄然拉开序幕。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矿场入口处拉起了黄色警戒线,雨水顺着警戒线的塑料绳往下淌,在泥地上积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洼。工会主席指着不远处被碎石和泥浆封堵的井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早上巡场的人发现这里有异常,清理表层泥土时看到了半块矿灯的玻璃罩,和三年前失踪矿工用的型号一模一样。”
张强快步走到井口边,蹲下身拨开地上的碎石,指尖触到一块带着煤尘的金属片——那是矿帽上的卡扣,边缘还留着被撞击的凹痕。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是我哥的,他矿帽上的卡扣这里有个缺口,我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矿场门口,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保镖。“我警告过你们,别多管闲事!”男人走到张强面前,眼神阴鸷,“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张强站起身,怒视着男人:“这是我哥的事,我必须管!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男人冷笑一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井口不能打开!里面的东西,不是你们能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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