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俱迁(2/2)
马车颠簸着驶过朱雀桥,西征军的马蹄声仿佛仍在回荡,而今桥栏上却结满流民乞讨的破幡,桥下护城河漂着饿殍,腐臭味与雨水的腥气交织,令人窒息。
暮色如墨浸染景州城,青石板街道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斑驳的阴影。这座雄踞西陲的边城,城墙由千年不腐的黑岩砌成,每一块巨石都镌刻着历代匠人的姓名。箭垛上仍嵌着十年前蛮族铁骑留下的箭簇,锈迹斑斑的箭镞在暮光中泛着冷冽的幽蓝。
城门外,荒漠与草原交界处,戍卒的火把连成蜿蜒的星河,恍如一条燃烧的长龙,守护着帝国最脆弱的咽喉。太守府内,博子卿独坐于书房,案头摆着新皇的密旨。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泛黄的《景州舆图》上,那上面用朱砂标记的二十三处险隘,每一处都浸染着他与将士们的血汗。他摩挲着腰间那枚虎符——这方青铜铸就的权力象征,曾让他在烽火狼烟中号令三军,如今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虎符表面刻着“景州永固“四字,纹路深处还残留着当年蛮族可汗鲜血干涸后的暗红痕迹。“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程坤踉跄而入。这位程氏的次子褪去了往日的翩翩风采,发髻散乱,衣袍上还沾着长途跋涉的尘土。
他盯着博子卿手中那卷明黄绢帛,喉头滚动如噎着千斤巨石:“恩师!圣旨上说...让你即刻卸任,回京...领罪。”
两人对视良久,仿佛要将二十年的交情都凝在这无声的凝视中。窗外的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如催命的更漏。博子卿忽然轻笑,将虎符轻轻推至案角:
“你可知新皇为何选中你父?“烛火在他眸中跳跃,映出刀锋般的锐利,“程家百年清誉,新帝要借你们的手来剪除我这功高震主的老臣,又让程氏背上的美名。一石二鸟啊。”
程坤瞳孔骤缩。他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家书叮嘱:“力劝你师莫要接旨,莫问缘由!可去花树乡城……”
博子卿摇头,目光如刀剖开虚妄:“你以为伊姆樊杰会容我苟活?他自幼在冷宫长大,最惧的便是手握兵权的老臣。”
他手指轻点舆图上蜿蜒的边防线,“景州三万精兵,蛮族虎视眈眈...他宁可错杀,也不肯留半分隐患。”窗外骤雨倾盆,檐角铜铃狂响。雨水顺着博子卿的窗棂流淌而下,在石阶上汇成细小的溪流,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即将到来的变故哀泣。
“罢了罢了!你父之意老夫已明了,老夫也想孙女了,这就举家去探望……”
风雨中这位前任景州牧马车在秋风中走的是那样的萧瑟。仿佛预示着这个国家你像这秋天的树叶一样,渐渐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