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七日丧(1/2)
戴安财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父亲冰凉的额头,蜡黄的皮肤下透着青灰。堂屋里弥漫着香烛与草药混杂的气味,八仙桌上摆着三碗倒头饭,筷子直直插在中央。屋外蝉鸣刺耳,七月的热浪裹着纸钱灰在门槛边打转。
\安财,该给爹换寿衣了。\孙老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干瘦老头是方圆二十里最懂白事规矩的人。他手里捧着叠得方正的藏青色寿衣,衣领处绣着暗纹的\寿\字。
戴安财点点头,和两个堂兄合力抬起父亲僵硬的躯体。尸体比想象中沉得多,像灌了铅。当褪下旧衣时,他发现父亲左脚脚踝处有圈深紫色的淤痕,形状如同被铁链勒过。孙老杠突然按住他的手:\莫声张,先穿衣。\
夜幕降临时,灵堂已布置妥当。黑漆棺材停在两条长凳上,前方供桌摆着戴老汉的黑白照片,两侧白蜡烛的火苗在穿堂风中纹丝不动。戴安财跪在草垫上烧纸,黄表纸在陶盆里蜷缩成灰白的蝶。守夜的头一晚,按规矩要亲属轮流值守,但戴安财坚持独自守灵。
\三更天记得添灯油。\孙老杠临走前指着棺材头的长明灯,\灯灭不吉。\他浑浊的眼睛在油灯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特别是你爹这样的横死。\
戴安财猛地抬头:\爹是脑溢血走的。\
孙老杠用烟杆敲了敲棺材板,闷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脚踝有锁魂印的,都是阴司记了名的。\他吐出口中的旱烟,烟雾在灵堂上方盘成诡异的环,\七日之内,必有古怪。\
子夜时分,戴安财被\咯吱\声惊醒。他发现自己竟靠着棺材睡着了,后颈黏着冰凉的冷汗。那声音像是老旧的木门轴在转动,又像是指甲刮擦木板。他举起油灯照向声源——棺材盖严丝合缝,但覆盖其上的青布却无风自动,如同水下飘荡的水草。
\爹?\他喉咙发紧。回应他的是突然熄灭的蜡烛,黑暗如潮水漫过灵堂。戴安财摸到火柴的手在抖,划了三次才点燃。重新亮起的火光中,供桌上的倒头饭赫然少了一碗。
第二日清晨,戴安财发现棺材前的香炉里,三炷香烧出了两短一长的形状。孙老杠盯着香灰看了半晌,突然抓起把糯米撒在棺材四周。\今夜找人陪你守灵。\他弯腰时,戴安财看见他后颈有块铜钱大小的胎记,边缘呈锯齿状,像被什么咬过。
当天下午,村里来了个陌生的黑衣老者。他拄着乌木拐杖,经过灵堂时驻足良久。\亡者不安啊。\老者嗓音沙哑如揉搓枯叶。戴安财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处光滑得不似刀伤。
老者从怀中掏出个黄纸包:\埋棺时撒在穴底,可镇地气。\他临走时突然转身,浑浊的眼球倒映着戴安财惊疑的脸,\记住,听见棺材响,莫要应声。\
出殡前夜,怪事愈发频繁。戴安财和堂兄戴福贵守灵时,供桌上的茶杯突然炸裂。碎瓷片迸溅到棺材上,在漆黑漆面留下蛛网般的白痕。更骇人的是,他们分明看见盖在父亲脸上的黄表纸缓缓滑落,露出青紫的嘴唇——那嘴角竟微微上扬。
\我去找孙老杠!\戴福贵落荒而逃。戴安财强撑着没动,却发现长明灯的灯芯结了朵灯花,在民间这叫\鬼捻灯\。他伸手想挑灭时,棺材里传来三声清晰的敲击声——咚、咚、咚,间隔完全一致,就像有人在里面用指节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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