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的裂缝（2/2）

她开始偷偷查阅资料，关于记忆障碍，关于创伤后应激，甚至……关于催眠和心理暗示。当她看到“催眠后暗示”、“记忆篡改”、“特定触发词引发布局性失忆”这些字眼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林箬……那个催眠师！

她猛地想起，在揭露林箬罪证的过程中，似乎隐约提到过一个神秘人物，一个擅长催眠和心理操控，可能协助林箬巩固其身份、甚至可能对真正的苏七动过手脚的人！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箬和“彼岸资本”上，这个细节被忽略了！

难道……那个人并没有放弃？或者说，林箬只是台前的棋子，而真正的黑手，那个催眠师，依旧隐藏在暗处，并且……正在通过某种她不知道的方式，重新激活当年埋下的“指令”？

这个猜测让苏七通体生寒。

她开始有意识地抵抗。当那种熟悉的、记忆即将被抽离的空白感袭来时，她会用力掐自己的虎口，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她会拼命在脑海中回忆与之相关的细节，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细微的声音，她也死死抓住，不肯放手；她甚至开始偷偷记录，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下那些出现问题的记忆节点和时间。

抵抗带来了更剧烈的副作用。

头痛开始频繁地光顾她，有时是隐隐约约，有时却如同钢针钻凿，让她不得不借口疲惫，提前结束与家人的相处，独自回到房间忍受。记忆的缺失也变得更加明显，有时她甚至会短暂地忘记某个常用的词汇，或者对一段刚刚发生过的对话感到陌生。

她感觉自己就像在走一根细细的钢丝，一边要维持正常的表象，不让任何人看出破绽；一边要用尽全部的精神力，与那股无形中试图操控她、抹杀她的力量抗争。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

这天夜里，她又从那个充满扭曲色块和窒息感的噩梦中惊醒。窗外月色凄冷，房间里一片死寂。她坐起身，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孤独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那些珍贵的记忆，还会失去多少。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韩执渊穿着睡袍，站在门口，他似乎并没有睡，眼神在黑暗中依旧清明锐利。他看到了她蜷缩在床上的、微微发抖的身影。

他没有开灯，只是迈步走进来，坐在床边，然后伸出双臂，将她整个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做噩梦了？”他低声问，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

苏七在他怀里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她不能说实话，不能让他担心。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将脸埋在他胸口，掩饰住眼底的慌乱与脆弱，“梦到……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

韩执渊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别怕，我在。”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七七，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七的心猛地一紧，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察觉到了？他看出什么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起头，在黑暗中努力对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有啊，可能就是工作室刚起步，有点累到了。你别瞎担心。”

韩执渊深深地望着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累了就休息，别硬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有任何事，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啦。”苏七依偎在他怀里，轻声答应，心中却是一片苦涩的潮涌。

她不能告诉他。至少，在她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找到抵抗的方法之前，不能。

窗外的月色依旧冰冷，映照着相拥的两人。他以为怀中的珍宝只是被噩梦惊扰，却不知她正在独自对抗着一场悄无声息、却足以吞噬她所有记忆与自我的战争。记忆的裂痕正在扩大，而她，是唯一知道自己正在缓慢滑向深渊的人。